宣宁的沉默让长寒心里有那么点不妙,但他知道宣宁对帝焰没有感觉,他眼角余光扫去,随意打量帝焰,心里轻啧一声。
会耍手段的小狐狸。
“皇庭里正缺一位武师,你既能教导右相,想来武道很是精深,待右相出征,便来皇庭任职如何?”
帝焰说罢,又遗憾地补充道:“本帝一个人钻研武道,甚是缓慢,但因业火缘故,又无人能亲自教导。待下次,边疆妖族也该轮到本帝亲自出征,如今实力能提升一点,到时候,发挥的作用也是巨大的……”
帝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简直让人无法拒绝。
长寒暗自咬牙,这墙角挖的,他当真无话可说,他若开口阻止,反倒显得他气量小,不顾大荒朝命脉。
“这没问题。”宣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她果断答应下来。
刚才硬刚这位帝君,他都没有生气,宣宁这要是再拒绝,可就是不识好歹了。
尤其是长寒要出征边疆,过段时间她肯定得靠帝焰罩着啊,眼下把人得罪狠了,长寒一走,她这日子还过不过?
这遗迹起码还有三五年时间,多呆一会多看本武道典籍,对宣宁而言都是血赚。
宣宁答应之后,帝焰身上的业火余息明显有所收敛,可见他心情很不错。
长寒心里又啧了声,眼见事情谈妥,他可没有要继续待下去的意思。
“回府?”长寒眉眼舒缓地望向宣宁,清朗的声线很温柔。
“嗯。”
宣宁点点头。
长寒主动走近宣宁,伸手接过她拿在手里的玉镯,动作轻柔地帮她重新戴上,轻声道:“往后不要将玉镯轻易摘下。”
“这么好看,我可舍不得摘。”宣宁打量着左手腕的冰髓玉镯,笑着对他说道。
她说的是真心话,这冰髓玉镯真的很漂亮,里面流动的冰髓,比星辰还要更美。
长寒嘴角溢出愉悦的轻笑,他注视着宣宁的侧颜,心脏既紧张又带着几分渴望。
两人并肩走出潜渊殿后,因离得近,走动间,手指不可避免地有所触碰。
每一次触碰,长寒的手指微动,想勾住那触感柔软的素手,却都慢了一拍。
越走越紧张,长寒忽然顿住身形。
宣宁察觉到他没跟上,有些奇怪,回头道:“怎么了?”
“没事。”长寒抿唇摇头,他三两步跟上,压抑着心脏的剧烈跳动感,主动牵起宣宁的右手轻握在手心,目不斜视正色道:“我们回家。”
宣宁:?
回家跟牵手有什么关系?
握住宣宁的手掌之后,长寒心情其实并没有那么开心,反倒是紧张与忐忑充斥着他整个心脏。
宁宁会不会讨厌这种行为?
宁宁会不会挣脱?
长寒越想越忐忑,却没有在脸上表露出这些情绪,他每一步都踏得如履薄冰,生怕下一瞬,手的柔软主动抽离。
宣宁眺望着远处碧空万里的苍穹,皇庭内的视野开阔,每一座宫苑都建造得很恢弘精美。
在这舒缓的氛围下,宣宁大脑思绪难得宁静下来,想到旁边陪的人,她心脏血液流速,有些加快。
她喜欢这种有点青涩又纯/情的感情,抛开现实而谈,愿意照顾她,主动包容她,甚至将她挡在身后的男子,绝对值得托付终生。
宣宁不想辜负甚至残忍对待每一段炽热纯情不求回报的质朴感情,别人对她好,她就会加倍地回报。
可感情这种东西,只有一份,最终是没有多余的分给其他人的。
宣宁对所有人都很好,但她很清楚,她不会与任何一个人在一起。
因为她性情如此,选择一个,必定会挫伤其他人,这与她的初衷背离。
或许她报答完所有人的好意,以后会抛掉云婵这个身份,去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她的地方,自己一个人独自终老,这样一来,就不会伤到任何人。
只是亏待自己而已。
修炼这么好玩,宣宁觉得自己其实也不会太孤单,整天炼丹看着灵石入账,可快乐了。
宣宁想着想着,忍不住轻笑出声。
长寒不由得侧目看她,看着她愉悦的笑颜,心的忐忑与紧张,顷刻消散大半。
注意到长寒的视线,宣宁也抬眸望向他,被他握在手心里的手掌动了动,察觉宣宁的抗拒,长寒有些无措地松开。
宣宁没有收起手,而是主动与长寒的手掌十指交缠紧握,她抬眸,朝他露出一个笑,轻声道:“这次出征,一定要平安回来。”
交缠的十指犹如沟通两颗心脏的桥梁,这样的回应,并不炽热,可却像燎原的星星之火,初燃时不显,等到被发现,已经难以扑灭。
长寒喜欢宣宁,从朝会结束,她坐在辇轿上,那回眸的惊鸿一瞥,便让他沉寂的心脏首次有了悸动。
看着宣宁展露的清澈笑容,长寒大脑里突然冒出之前惊鸿一瞥,从心底钻出的想法。
他身体忽然朝宣宁踏近一步。
在宣宁略带疑惑的目光,长寒伸出另一条臂膀,手掌搭在她背脊上,认真地将人抱在怀里。
两人十指紧握的手臂,也在长寒的牵引下,将宣宁的手臂牵到自己后腰处。
宣宁脸颊贴在长寒宽阔的胸膛,那强烈的安全感让人身心舒适,他身上有股很淡的茶香味,很好闻,几乎让人溺在其。
“很温暖……”长寒将人抱在怀里,脸颊贴近宣宁的秀发,半晌轻声说。
抱着她,真的很温暖,连心脏都像泡在温度适宜的热泉,就连紧绷的神经,也不由自主地舒缓。
他的直觉没有错。
“等我回来。”长寒唇瓣轻碰宣宁的秀发,轻声道。
他这一去,要面对的是数以亿计的妖族,是杀机四伏的边疆,是九死一生的险境。
妖族很清楚,杀几十万、百万人族,不如杀一个长寒来得有奏效。
一旦长寒倒下,这大荒朝,人族最后的阵地,相当于崩塌一半。
以前,长寒心无牵挂。
撑起大荒朝,灭杀妖族,不过是身为人族应做之事,应尽之能,或许有一天,他会在那些妖族大妖的合围阵亡。
谁也不能保证能在同水准的战斗,百战不死,即便他身死,不过是碰上那点小概率罢了,长寒从未畏惧过。
可现在不同了,怀的温暖让他恨不得抱上十年,百年,千年,万年……
他必须要活下来,平定妖族之乱,给怀人一个人族盛世,让她看看那些被妖族占领的世间奇景。
“好。”宣宁轻声答应。
得到应承的长寒什么都没再说,只是臂膀紧了紧。
许是有了坚定不移的目标,他体内的至寒之气轰然颤动,境界壁垒顷刻破碎。
一股磅礴却悄无声息的至寒之气从长寒身上溢散,朝四面方飞散而去。
被长寒护在怀的宣宁毫无所觉,不过一瞬光景,两人千米范围,已经覆上一层寒冷的冰层。
帝焰踏下阶台,正准备离开潜渊殿,结果刚走到店门口,便有一股寒意袭来。
不过这些寒意在靠近帝焰五米范围,便被他的业火余息融化,酝酿出白雾来。
帝焰透过白雾,看见远处的长寒与他护在怀里的宣宁,只觉得这场面格外刺眼。
长寒的至寒之气很是霸道,除帝焰所在的潜渊殿得以幸免,其余宫苑都有被波及的情况。
这些至寒之气效果极其阴毒,普通人只要被冻住,基本是连同生机一起断掉的。
帝焰轻哼一声,业火从他脚下扩散,业火所到之处,十米范围内的冰层瞬间升腾成白雾。
长寒正身处突破感悟的间隙,他只是本能地护住怀里的人,至于溢散的至寒之气,他已经无暇顾及。
在前庭当差的大部分都是神通者,即便被至寒之气冻住,也不至于当场丧命。
不过片刻,整座前庭,便被朦胧的白雾笼罩,连视野都让人看不清。
宣宁察觉到白雾蕴含的热气,她睁开眸子蓦然发现周围已是一片雾都。
“他在突破。”
帝焰穿过白雾,走近两人,他平静的视线恰好与宣宁对上,嗓音微沉,“本帝可先派人送你回去。”
“多谢帝君好意,我的时间不值钱,在这等等也无妨。”宣宁笑着婉拒。
帝焰别开视线,看了眼周围的白雾,轻声道:“随你吧。”
宣宁本以为帝焰会离开,结果他静静站在离两人二十米外的地方,不知在等待什么。
气氛沉默半晌,帝焰语气平静地说:“此次边疆妖族暗谋铲除长寒的已经超过百位山神境的大妖。”
“山神境?右相也是山神境吗?”
宣宁并不知晓山神境的实力,但她脑子转得快,果断用长寒作比对。
如果两者实力同处一个层次,那么就相当于百位化神境围攻一个化神境,这其危险,岂是几句话能够概括的。
“嗯,他是山神境七重,那些大妖,均在七层至九层。”帝焰目光落在宣宁身上,那熟悉感,越来越强。
他好像在哪曾见过此人。
可脑海里缺少关键的信息,让他无论如何都拼凑不出熟悉感的来源。
如果是一位同境界的,宣宁还觉得问题不大,长寒的至寒之气,绝对是同阶的bug级别,吊打同阶不成问题。
但百位高于长寒实力的大妖围攻,宣宁还是不可避免地担忧起来。
“边疆妖族,唯本帝与右相可镇压。”帝焰看着宣宁说。
宣宁敏锐听出帝焰话的其它意思,她已经从长寒怀里脱身,只是两人紧握的十指他哪怕在感悟,也握得很紧。
宣宁也不强求将手抽回,她扶着闭眸的长寒坐下,好让他体内气息运转更顺畅,自己也顺势坐在他身边。
“往年,右相前往边疆镇压,也会遭遇这么多位大妖吗?”宣宁并未直白询问帝焰的其它意思,而是问起边疆情况。
“不多,往年镇压边疆,不过二十来个山神境大妖。本帝未即位前,边疆是由右相与左相轮流镇压。”帝焰平静说。
“左相?”宣宁有些好奇。
“他死了,葬身在妖族围攻,尸骨无存。”帝焰对左相的唯一印象,就是幼年时,左相强忍着业火灼烧,单膝跪在帝焰面前,让帝焰坚持下去,大荒朝的大统还需他来继承。
宣宁沉默下来。
“右相他,不会死的。”宣宁想到后世的师尊,笃定道,她觉得自己隐约抓到什么关键点,但又很快闪过。
帝焰看了眼长寒,不置可否。
“你的到来,的确对他有所影响,可前景并不乐观。”看着宣宁,帝焰神色平静。
就像在宣告什么既定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