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夏伴着小马扎,坐在两个农妇面前,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大虎家的情况,心里对大虎爹的状况,已经隐隐有了判断。
“那种哭声,是撕心裂肺的,恨不能把喉管撕开,扯着嗓子的嚎!”
“有天,大虎家邻居,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便打算到大虎家问问情况,这家里整天大半夜的鬼哭狼嚎,实在太影响人的休息了!”
“但是你们猜怎么着......”
“她已经被大虎家吵得有点烦心了,也没客气,走到大虎家门口,对着那扇铁皮门就是一阵猛敲,不多时,大虎出来开门,但是大虎的脸色很难看,据他所说,是那种恨不能要杀人的表情,整张脸都被阴影笼罩着,看着阴恻恻的,十分吓人!”
“而且,最奇怪的是,大虎家的温度似乎特别低,在铁门打开的瞬间,她清晰的感觉到,黑暗之中,仿佛有一阵冷气扑面而来,骤然变冷的气温,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再加上看见大虎那副表情,当即也有点害怕了,有点没有底气的问大虎,他家到底咋回事,为啥晚上六虎总哭......”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她只提了六虎,都没敢问为啥大虎媳妇也跟着六虎哭,但是大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六虎病了,这段时间会有点吵......”
“得到了准确答案以后,她就从大虎家回来了,没有继续追问什么,大家都是邻里乡亲的,孩子病了,这点吵闹还是忍得下的。”
“可在那之后,大虎家里,每天夜里就更吵了,不止六虎不停的哭,大虎媳妇不停的哭,她还依稀听见了,好几个女人的哭声,好像就是大虎爹几个儿媳妇的哭声......”
“除了哭声,还有别的吗?”
好像这种半夜三更的女人啼哭,很容易能在人心里留下深刻印象,农妇绘声绘色的讲着,像自己的亲身经历一样。
但是对于邹夏而言,却没有几分新鲜,所以就忍不住在她讲到一半的时候,将其打断了一下。
农妇瞪了邹夏一眼,眼瞅着那么好的氛围,那么好的兴致都被邹夏破坏干净了,她连忙换了其他的方面,继续说:
“当然有了!”
“在那没两天之后,大虎家邻居,忽然看见有工人出入大虎家,而且家门口还堆了很多的砖头块和石灰腻子,有了上次晚上看见大虎的经历,她就没敢直接去问大虎,而是问了问下班从大虎家里走出来的工人,大虎家到底在干什么?”
“结果工人就说,那家人每一个正常的,竟然是想堵上阳光正好的大院子,就是在院墙上面做个顶,把院里的阳光整个封上。”
后来院子就被工人封上了,大虎家的房子,原本是光线很好的,但是现在看着,就感觉有点阴森,大虎家邻居,还反应说,现在就算她待在自己家里,都觉得地底下直往上冒冷气。
“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住着直让人心里发毛,但是又没有什么办法,毕竟人家大虎家,改的是自家院子,并没有动别人家的地方,所以就算住的再不舒服,她也没有借口,找大虎家理论。”
“她没直说什么,但是你想啊,不是都说大虎爹是从那下面回来的吗?封死院子,不见阳光,房子阴森森的,隔着堵墙都让人觉得有问题......这些变化,可全都是大虎爹活着回来以后,才发生的。”
“不是大虎爹有问题是谁有问题?!”
农妇也不是只知道嚼舌根的,有时候,她们也会很聪明,脑子的反应很机智,就像这次,虽然只是口口相传,但是关于大虎家的问题,还是很快的就意识到了源头的所在。
从农妇的嘴里,大概得知了大虎家的情况,邹夏并没有特意的多打听,只做到心里有数便可,紧接着,便收拾了自己的医疗箱,离开了农妇家,回到了自己的诊所里。
他知道,大虎爹这么做,很快就会自食恶果,所以他没有必要去注意那边,真出了问题,反而是大虎爹有可能会找上自己。
大虎爹会找上自己的可能,这是打从一开始,邹夏就有心理准备的。
因为知道他情况的人不多,自己恰好是一个,所以一旦出了问题,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找上自己是肯定的。
但是他始终没有想到,自己还是失算了,因为大虎爹找上自己的理由,完全超出了他所预料的所有可能。
这天,他同样是结束了出诊,回到诊所里。
但是一打开门,他就意识到诊所里有问题,一股很浓的尸气,几乎是在他开门的瞬间,便扑面而来。
就算屏住呼吸,都能问到那犹如过期的咸鱼罐头般酸臭的尸臭。
在他招待室的实木沙发上,坐着一具表面几乎已经完全腐烂,浑身像严重烫伤,露出大片大片深红发黑的血肉的尸体,那就是现在大虎爹肉身的样子。
虽然从那张脸上,已经完全分辨不出五官的模样,但是全村唯一会变成这副样子的,只有大虎爹自己,所以还是很容易辨认的。
邹夏一眼就认出了其身份。
他淡定的装作没有看到人的样子,转过身把医疗箱放回架子上。
直到那张脸,主动的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并且几乎是紧贴着自己的脸的时候,他才轻微皱眉,道:“太近了,离我远点!”
大虎爹却不管那些,沙哑的像乌鸦学话般的声音,缓缓说道:“我遇到麻烦了,你得帮我!”
“凭什么?”
邹夏见他没有后退,便自行后退了两步,反问道。
“六虎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我不能被正午的阳光直晒,而且也不敢进城,怕被城里那些阴阳先生逮着,所以只能来找你了......你是医生!”
大虎爹企图用邹夏的身份,警醒他,这个忙,他必须得帮自己。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医生,救死扶伤是他选择这个职业后,被赋予的无法抗拒的重要职责。
“我是医生。”
邹夏不假思索的点头,但随即又道:“但医生也救不回一心寻思的病人,我早就警告过你,但是你呢,你把我的警告放在了哪里?”
“......至少是没有放在心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