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就如此了,终究不过一砰就碎的纸糊天地!”
杨树观遥遥看着端坐阴神殿的玄奘。
眼底那抹亮光渐渐褪去,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失意的年轻人。
他身后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如同潮水般向阴神殿席卷。
阴神殿内燃起一盏盏灯火,他们拱卫在玄奘周围,如众星捧月。
光明与黑暗互相吞噬,形成一条灰色线条,好似将阴神殿分割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就只能这样了么?”
杨树观失望地叹息一声,缓缓道:“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可要将你拉下来,自己做上去了!”
说话间杨树观脚尖轻轻抬起,其身后的黑暗溅起涟漪,紧接着如潮水般向王座上的玄奘涌去,光与暗的平衡瞬间被打破。
他在黑暗中前行,闲庭信步,如走在自家庭院。
玄奘头顶金轮变得越发暗淡,就像一盏忽明忽暗的烛火,只是那双清澈眸子依旧平静。
“濒死而不惊,道心如故,不错。”
杨树观拾阶而上,看着玄奘赞叹道:“当今天下年轻一代中,能与你比肩的不多,就算是那位名动诸天的陈留王也不及你!”
“如此妖孽蛰伏于大荒西洲一隅之地,潜龙在渊,若再给你百年岁月,必惊艳世人。”
言及至此。
杨树观眼里浮现出一缕惋惜,叹息道:“可惜,可惜你遇见了我...”
只见他一手握着死人经,一手缓缓放在玄奘头顶,只需要手掌落下,玄奘的头颅就会瞬间被拍碎。
他是这样认为的,也是这样做的。
然而就在他手掌将落之时,玄奘平静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嘲讽。
下一瞬。
玄奘头顶金轮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尊身披帝袍的身影。
那道身影缓缓起身,那黑暗之中忽然亮起了光,天穹之上有日月映照,有星辰如河,那道身影立身王座之上,居高临下看着杨树观,仿佛一尊睥睨天下帝王,口中漠然吐出两个字:“白—痴!”
话落,那身影伸手握住死人经,然后一拳递出。
这一拳拳意森然,猛地砸在杨树观胸口。
杨树观握住死人经的手臂瞬间被撕碎,紧接着他如一枚炮弹般被砸入黑暗之中。
拳意不止,令天地颤动!
只见整个天地的日月星辰开始流转,挡在那拳意的一切有形之物,连同黑暗都瞬间湮灭!
“陈...知安?”
黑暗之中,杨树观有些痛苦的声音响起,紧接着痛苦变成了兴奋。
“有意思,原来玄奘是你的分身!”
“都说大荒陈留王是有望看到陈知命背影的剑道天才,谁能想到,你在另一条路上竟走的更远。”
“呵呵...这破破烂烂的世道,终于让我感到有几分留恋了!”
杨树观从黑暗中走出,先前跌落在地上的血肉仿佛生了灵智,自主飞回他体内,就连那件黑袍都修补如初,仿佛陈知安先前一拳递出,竟没有给他造成半点伤害。
陈知安眉头微挑。
下一瞬他已经出现在杨树观身前三尺之内。
紧接着狂风暴雨般的拳头落下,瞬间将杨树观打成一堆碎肉。
“何必呢,你杀不死我的!”
那堆碎肉在地上蠕动起来,很快又重新变成了杨树观的模样,躺在地上任由陈知安拳头落下,叹息道:“启那老王八蛋杀了我那么多年都也只能拖延我回到现实的时间,你又怎么杀得了我。”
陈知安拳头止住。
忽然蹲在地上看着重新凝聚肉身的杨树观,满脸认真道:“那么道友,你能不能教教我如何才能杀死你?”
向想要杀死的人提问如何才能杀死他。
而且问的直接且诚恳。
就像一个虚心求教的学生。
大概也就陈知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能做出来这种事儿!
就连杨树观都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他又笑了起来,笑得极为畅快:“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陈知安,不得不说,我忽然有点喜欢你了。”
“我也很喜欢我自己。”
陈知安笑道:“所以敢问道友,我需要怎么才能杀死你?”
杨树观叹息道:“我成道时年少无知,将阴神寄托在了天道,想要杀死我至少先斩断我和这座天地的联系,只是寄托容易,想要斩断却做不到了!”
“寄托在天道么....”
陈知安眉头微挑,起身向阴神殿走去。
杨树观笑道:“怎么,就这样放弃了?”
“放弃?”
陈知安转身看着他,一座小天地倏然降临,黑暗尽散,日月星辰四起。
陈知安端坐阴神殿,目光低垂,幽幽道:“不,我会试着杀死你,不用谢,都是我应该做的。”
随着小天地铺开。
只见原本被他握在手中的死人经自主漂浮起来。
散发着神秘诡异的气息,祂悬在陈知安身前,仿佛是在确认什么
许久后。
祂忽然翻开了一页,随后书页哗啦啦翻动。
阴神殿内那拓印本似乎承受不住威压,轰然散开,一个个名字显化出来。
正是先前记录在死人经拓本中的名字,那位陈长生的故人
与此同时。
阴神殿内那一盏盏灯火也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
纷纷向死人经涌去,如鸟归林。
这些灯火绝大多数是当初被封印在西伯侯府那杆长枪中的英灵,他们身前本就是戍边杀敌的将士,阴魂比起普通人来说要强大很多。
这些年在阴神殿的滋养下,那盏盏灯火也越来越来亮,其中甚至还有两位几乎化为实质的阴魂,杀性很重,可此时他们都没有任何挣扎。
陈知安甚至能感受到他们灵魂中的雀跃。
随着他们涌入死人经在上面落下名字。
死人经的气息也变得越发神秘诡异起来
恍惚间似有风起,陈知安抬头看去,只见那背对众生的背影仿佛活过来一般,回头看了他一眼
陈知安脸色微变。
因为那背影的脸,竟和他一模一样。
只是很快死人经便合拢过来,缓缓跌入他手中。
那背对众生的背影也重归于寂静。
仿佛一切都只是错觉而已
“你...竟有一座完整洞天!”
杨树观惊讶地看着这变化,随即似乎想起什么般,抬头看着天幕,脸色终于出现了一抹骇然,突然拔高声调道:“不对,这不是洞天,这是一座天地雏形,你在开天,你竟在开天!”
杨树观声音尖锐,脸上爬满骇然。
再也没了之前的淡定从容。
看向陈知安的目光中更是隐隐有了一丝恐惧:“你绝不会是当世之人,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
陈知安握住死人经,将书页打开,以手为笔在一片空白处开始写杨树观的名字,缓缓道:“重要的是...你知道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