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
林青禾那双如同深渊的眸子落在天钟上。
仿佛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天钟振荡,悠悠而鸣。
“他在为你铺路。”
陈知安说道:“青禾夫人,我知道你对人间很失望,但你扪心自问,这人间曾负你分毫么,便是宋终,当年他将你拱手让人,你觉得真的是因为他贪生怕死?
有没有可能他真正害怕的,是心爱的女人因为自己而死?”
林青禾神色一震,痴痴看着那口天钟。
她此生最大的恨来自于宋终。
可此生最大的爱,同样来自于宋终。
她恨宋终将她拱手让人,恨宋终没有坚定地选择她,恨宋终贪生怕死,她恨了宋终多少年,便爱了他多少年。
她的道种是愿天下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却又固执地认为天下根本不存在有情人!
所以她要灭世,要屠戮苍生,要建立一个崭新的天下。
可现在陈知安竟说当初宋终之所以没有带她离开,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怕她死
“青帝大人,不要被他蛊惑了!”
见林青禾这疯女人沉默,而且眼神变得格外复杂,安静立在远处的戮帝萧雨拎起断刀,冷漠开口道:“青帝大人,儿女情长只会影响您拔刀的速度,您现在唯一应该做的是杀死他,打碎那口钟,彻底斩断大荒的希望!”
林青禾没有理会他,依旧痴痴看着天幕。
倒是陈知安目光忽然落在萧雨身上,笑着问道:“听说你叫萧雨,原白玉京道门中人,叛逃白玉京,被那条老狗捡到,成了如今的戮帝?”
“蝼蚁,谁给你的勇气竟敢直呼本帝真名?”
萧雨提刀,恐怖威压向陈知安席卷而去,目光落在陈知安身旁的李清儿上时,更是多了几分贪婪。
萧雨是白玉京除澹台明月最妖孽的天才,天生近道,当初纯阳帝君为了让他心无旁骛修道,早日踏入帝境,把掌教之位传给赵白观。
谁想他因此心生嫉妒,踏入歧路。
后来陈知白入仙武,他谋划澹台明月,被纯阳帝君一剑废掉修为,逐出白玉京,跌落凡间!
谁想他另有机缘,在山中被一条老狗捡到,就此成为苍天座下走狗。
更是在无天之日沐浴金光踏入帝境。
成为九帝之一的戮帝。
在他眼里,这世间除了一个陈知命外,其余都是土鸡瓦狗!
谁想大战一起,他还没有来得及屠戮天下就被陈长生困在了这轮回之中,而后他刀劈元归,被一枪钉在了地上。
于是他眼里的敌人又多了两人。
陈长生和元归。
如今陈知命已离开人间、陈长生已死,元归寂灭,这世间哪里还有值得他在乎的人,陈知安不过区区帝境三重天而已,而且明显还受了道伤,根本没有成为他对手的资格。
当他杀意起时。
远处也有一道身影缓缓走来。
那道身影形如厉鬼,散发着诡异气息,双眸死寂不似活物。
来人正是杀了元归的神帝。
只见他死寂目光落在陈知安那件雪色大氅身上,眼底多了一缕波动,沉默许久后才嘶哑道:“你果然是大荒最后的底牌,开天辟地,古今第一人,了不起!”
萧雨顺着他目光看去。
入目处只是一袭再普通不过的大氅。
他不理解了不起在何处。
他甚至无法理解,为什么陈知安出现后,林青禾和神帝竟都如此郑重,仿佛陈知安不是区区帝境三重天,而是站在大道尽头的一尊大帝。
因为无知,所以无畏。
此间三人的无视让他开始变得愤怒。
所以他的刀也愤怒起来。
“蝼蚁,死!”
恐怖杀意凝聚成一把魔刀斩向陈知安,这一刀充斥着他的愤怒,刀光所过处,虚空破碎,天地动摇。
陈知安被滔天杀意笼罩,如同狂风骤雨中飘摇的一叶扁舟。
萧雨甚至仿佛看到了陈知安的头颅跌落。
他骄傲地还刀入鞘。
准备迎接他成帝以来的首杀。
然而就在他准备还刀入鞘的瞬间。
却见被刀光淹没的陈知安缓缓解开了那袭雪色大氅,他的刀光仿佛被某种力量禁锢,或者说是他这一刀仿佛斩在了虚无之中。
他一刀斩出了一座天地。
而陈知安,此时就站在天地中央。
他身边拱卫着九把剑。
每一个把剑都散发着不同的剑意,九把剑勾勒成一座剑意天地。
正散发着森然杀意。
好似一座囚笼将自己困住。
萧雨感觉这剑意很熟悉,仿佛冥冥之中,他曾看到过这一剑。
“当年远古第一剑修持木棍斩戮帝,抽戮帝之骨铸剑,剥戮帝之皮著剑经,而后拔剑斩天,斩断苍天垂落的目光,从此人间有了剑修。”
陈知安站在天地之间,平静道:“你继承了戮帝的大道,而我恰好学了剑经,这大概也是因果......”
萧雨神色骤变。
终于想起这熟悉之感从何而来。
心中竟莫名生出了些恐惧。
不过转念想到陈知安只有一个人,而他们此时拥有三尊帝,虽然都不复全盛时期,但杀个陈知安还是绰绰有余。
顿时又变得骄傲起来。
他转头看向林青禾。
然而这一转身,让他再次神色僵硬。
只见林青禾不知何时出现在陈知安身旁,与他并肩站在了一起,白绫在虚空游走,如同一条条大道锁链向神帝缠绕而去,杀意之重,竟是在极境升华出手。
萧雨不解地看着这一幕,愤怒骂道:“林青禾,你这个疯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在他看来能成为苍天留在人间的狗,成为执掌屠刀的九帝之一,是古往今来最大的机缘,最强的天命。
而林青禾身为九帝之首,更是世间权柄最大的人。
无论如何都没有背叛的理由。
怎么陈知安只是解开了那袭雪色大氅,她就和他站在了一起?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白痴的人。
她就不怕苍天动怒,降下天罚直接将她抹去?
与萧雨的愤怒不同。
神帝表现的格外冷静,眼底并无太多诧异,只是嘶哑道:“我早就知道,女人和疯子在,是最不可信的人,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因为这么白痴的理由背叛!”
林青禾白衣如雪,赤足站在虚无间,眼神清澈如水,身上没有半点杀意,但任谁都能感受到她此时很恐怖!
她走向神帝,脚下生莲。
缓缓抬起手指落在神帝眉心之上。
下一瞬。
她指尖骤然大放光明。
“我本来就是个女人,也是疯子,自然心随所欲而无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