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说完话,苏桃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苏桃抬起眼,来人是陆霁的同僚李大人和他的夫人。
苏桃的心一下就悬起来了。
李大人和李夫人刚才不会看到了吧?
苏桃仔细看了下他们来的方向,再看到一旁挡着的花树,心下略松了口气。
他们的视线应当是被花树挡住了,没看到。
李大人和李夫人确实是没看到,他们只是信步过来赏灯的。
李大人见到陆霁还向陆霁拱手见礼。
陆霁也向李大人见了礼。
又寒暄了两句,苏桃就拽着陆霁走了。
苏桃有些生气,这幸亏是没看到,要是看到的话,指不定被传成什么样。
要知道,在世人眼里,陆霁重病将死。
可在这种时候,叫人看到陆霁在这种场合亲苏桃……
不用想,众人定会说苏桃是狐狸精,还是能蛊惑人心的那种狐狸精!
一直到乘马车回去的路上,苏桃还有些生气,她侧过脸不去看陆霁。
陆霁也知道方才是他方才太大胆了。
一旦碰上和苏桃有关的事情,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陆霁闭了闭眼睛,他心道以后他一定要控制一下。
陆霁握住苏桃的手:“年年,你生气了?”
苏桃甩开陆霁的手,然后哼了一声。
没错,她就是生气了!
陆霁这人越发胆大、爱作弄她了。
以后他得改!
陆霁见状又握住苏桃的手,十指交缠,让人甩不开的那种。
果然,苏桃下意识一甩,结果没甩开。
苏桃气的侧过脸看了陆霁一眼。
陆霁喝了计神医的那服药改了脉象,脸色有些苍白。
他鸦青的睫羽压在眼睑上,皮肤白皙,有一种脆弱的美感。
看着陆霁这模样,苏桃又有些心软了。
其实这事并不是什么大事,在家里他也时常亲她。
今儿说不准只是一时往了在哪儿而已。
苏桃想了想,决定原谅陆霁了。
还没等她说话,就听到陆霁闷声咳嗽了一下。
像是在强压着,终究没压住似的。
苏桃吓了一跳:“夫君,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陆霁病了这些日子,对于如何装一个病人简直是手到拈来。
他眨了下眼睫:“没什么,许是今儿喝了那服药,有些不适应。”
他越是这样,苏桃越是担心。
是啊,这药是能伪造陆霁病弱的脉象的,说不定便对身子有伤害。
尤其陆霁本身的毒还没有祛除。
苏桃担心地摸了摸陆霁的额头,好在没有发烧。
她又问陆霁:“夫君,你可有哪里还不舒服?”
陆霁摇头:“没什么,你别担心。”
这哪儿是说不担心就不担心的,苏桃一直担心的不行。
一直到回了温泉庄子。
苏桃一见到计神医就急忙道:“计神医,你快帮夫君瞧瞧,许是喝了你那服药,他的身子很不舒服?”
计神医刚喝完酒,身上还带着酒气。
可他的脑子还是很清醒的。
今儿他开的那服药所用的药材,都是药性很温和的,怎么可能不舒服呢?
他刚要开口说话,就看到陆霁朝他轻眨了下眼睛。
计神医的嘴又闭上了。
他在陆霁和苏桃身边也待了一个多月了,一下就明白了陆霁的意思。
这是惹了苏桃生气,故意装病装可怜呢。
计神医一捋胡须:“是吗,让老夫仔细瞧瞧。”
他装模作样地搭了陆霁的脉,然后道:“是有些不良的效果,不过没什么大碍,只要睡一晚就好了。”
是药三分毒,他就不给陆霁开药了。
苏桃闻言放下了心:“那就好,谢谢计神医。”
说完话,她又陪着陆霁回了屋里。
她帮陆霁掖紧了被角:“夫君,你好好歇一晚上。”
陆霁握着苏桃的手没松开。
他问苏桃:“年年,你还生气嘛?”
一旁的烛火摇曳,陆霁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上了一道浅浅的阴影。
苏桃的心顿时就软了:“早就不生气了。”
这人都难受成这样,还惦记着她生不生气做什么。
苏桃道:“夫君,你别再说话了,快睡下,如此才能好全。”
陆霁点头:“好。”
又过了一会儿,苏桃才离开。
陆霁睁开了眼睛。
若是让苏桃知道他装病,只怕会更生气。
他也知道他此番有些无耻,不过只此一次。他只是见不得苏桃不开心而已,他想。
…
翌日一早,苏桃就过来看陆霁。
陆霁也没再无耻的装病。
接下来的日子,陆霁继续解毒。
他的毒原本就解的差不多了,又服了几天药,身上的毒终于彻底消解了。
饶是计神医也肃了神色,他仔细诊了陆霁的脉。
足足一盏茶功夫后,计神医才开口道:“恭喜侯爷、夫人,侯爷身上的毒如今算是彻底解了。”
陆霁体内半分毒素都没有了。
换言之,从今天开始,陆霁就是个健康正常的人了。
再也不会为毒素所困扰,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了。
计神医为牵机毒耗费了这么多心血,今日终于亲手解了这毒,也算是了了此生夙愿。
一时间,计神医心头也有几分复杂难言。
苏桃更是红了眼眶。
虽说她早就知道了有这一天,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哭了。
她抱住陆霁:“夫君,太好了!”
陆霁回抱住苏桃,只轻声嗯了一句。
是啊,太好了。
反反复复这么多天的折磨,终于结束了。
回想去过往的一幕幕,竟然像是一场梦一般。
屋里的人闻言也都欢欣鼓舞,高兴不已。
梁元都红了眼睛。
他怕被人看到,还偷偷别过脸擦了擦眼睛。
实是天大的喜事。
计神医道:“眼下侯爷身上的毒也解了,老夫也该走了。”
他本就是周游天下,此番能留下这么久,只是为了解开牵机毒。
众人都知道计神医的性子,也都没拦。
苏桃也收拾好了心情。
计神医要走是应当的,只不过临走前她怎么也要开一场宴会,备满好酒,好好给计神医践行。
对此,计神医表示同意。
他最是爱酒,再者说了,也不差这一两日。
苏桃当即就道:“我这就去吩咐厨娘,晚上咱们就开宴。”
她说罢就匆匆走了,一阵风似的。
一众人也都各自退下。
屋里只剩下了陆霁和计神医两人。陆霁向计神医郑重地道了谢。
计神医摆了摆手:“无妨。”
陆霁的礼数很到位,还给他一大笔银钱,他该得的也都得了,不必再说什么谢不谢的。
…
苏桃一声吩咐下去,厨房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交代完所有的事,她就回了正屋。
正屋外只有梁元守着,她问梁元:“侯爷和计神医还在屋里吗?”
这都有一会儿了,他们两个说什么呢。
正寻思着,门就打开了,计神医当先走了出来。
苏桃心道陆霁应当是在问计神医,日后他该注意些什么。
苏桃便道:“计神医,膳食正在准备着,美酒我也叫人从府里搬来了。”
一听到美酒,计神医的眼睛都亮了,连声道:“好,好,好。”
当天晚上,一众人都吃的很开心。
第二天上午,计神医便走了。
苏桃问陆霁:“夫君,我们什么时候搬回去?”
此间事情已了,陆霁也不必再泡温泉了,可以回府里了。
陆霁摇了摇头:“不急,过两天再走。”
苏桃点头:“也好。”
左右在哪儿住都一样。
…
昨晚上又下了一场雨。
山间气息极其清新,苏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得置身于仙境。
说实在的,这山上的庄子很不错,比府里好多了,她都有些不想回去了。
苏桃又躺了一会儿,躺够了才起来。
她穿戴好后问雪柳:“夫君呢?”
雪柳帮苏桃盛了碗汤:“侯爷一早就用完饭了,现在应当在书房里。”
苏桃的动作一滞。
她不该问的,陆霁肯定在书房里。
她真是拿他没办法。
这几天陆霁一直在书房里,似是在忙很重要的事,都没怎么出来过。
苏桃想着她还是过去劝一下陆霁,让他好好歇歇。
用过膳,苏桃就去了书房。
…
书房里。
梁元正在向陆霁禀报皇上的事情。从昨天开始,皇上就没上朝了,说是身子小恙,感染了风寒,罢朝两日。
外人是深信不疑,然而不知这其中另有隐情。
据宫中的探子回报,许是为了一举得子,皇上服用丹药后去宠幸了嫔妃。
丹药本就霸道,当晚又下了雨,皇上有些着凉。
第二天起来,就发了高热,来势汹汹,不得不罢朝。
陆霁听完后勾起唇角笑了下。
皇上笃信道教,先前还只是宗室子的时候就服用了不少丹药,现下当了皇上,服用的丹药越发多。
身子想必已是亏空了许多,要不然也不会如此严重。
陆霁眼睫垂下,神色晦暗不明。
饶是一直伺候的梁元也猜不透陆霁的心思。
过了片刻,陆霁又问:“之前我交代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一说到正事,梁元就肃了神色:“侯爷放心,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中。”
“禁军统领已经是咱们的人了。”
陆霁点头:“嗯,好。”
他的兵将全都在北境,若是贸贸然让北境的兵将过来的话,他的心思就昭然若揭了。
所以北境的兵将,不到最后一步绝不能动。
外面的苏桃正好听到了梁元的话。
她虽不知道什么国家大事,却也知道什么是禁军。
所谓禁军,乃是守护皇宫京城的军队。
毫不夸张,若是得了禁军的话,陆霁现在就能围了京城,旁人皆没有还手之力。
苏桃心里清楚,皇上与陆霁已然是不死不休之局。
这段日子以来,陆霁也一直在筹谋。
可现在骤然听到了,她还是很担心。
所谓沙场无眼,就算准备再周全,也难免没有意外。
陆霁若是行此险事的话,说不定便会有什么危险。
陆霁看到了苏桃:“年年,你来了。”
这会儿梁元的事情也都禀报完了,他向苏桃见完礼就出去了。
苏桃一步步走到书案前,她的脸色有些白。
陆霁知道苏桃听到方才的话,不过他也没刻意隐瞒,苏桃是他的枕边人,早晚是要知道的。
陆霁握住了苏桃的手:“年年,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苏桃感受着陆霁指尖的温度:“夫君,这能行吗?”
她担忧地问道。
在世人眼里,当今皇上毕竟是名正言顺的皇上,而且世人并不知道皇上的真面目。
毕竟皇上才登基两年多,还没展露真面目。
若是陆霁把皇上下毒暗害他的事说出来的话,天下人也未必信,毕竟皇上也不是傻的,能任由言论发展。就算陆霁是战神,但他要贸贸然向皇上开战的话,在百姓和臣子眼里,陆霁就是乱臣贼子。
一旦如此,军心民心都不得,陆霁就算从无败绩,只怕也会赢的很艰难。
天下混乱,北面的瓦剌说不准也会来搅乱风云。
到那时,就不好说了。
听完苏桃的话,陆霁握紧了苏桃的手。
不愧是他的妻子,连这等事都看的如此分明。
陆霁的声音低沉:“孙子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若不到万不得已的那一天,我不会动兵的。”
陆霁并不是一个嗜杀嗜战的人,之前与瓦剌作战是不得已。
现在他自然不想动兵。
正如苏桃所言,他现在动手乃是名不正言不顺。
名不正言不顺,则起兵必败。
他想要凭借谋略得到胜利。
这事,得从长计议。
苏桃听完陆霁的话松了口气,陆霁没有急躁就好。
这事确实得慢慢来,急不得。
不过她相信陆霁一定能胜了皇上。
这些天,她也从梁元那儿听来了不少皇上的事,再加上方才听到的,她也一点点凑齐了对皇上的印象。
皇上这人笃信道教,服了不少丹药,后宫中又有无数佳丽,实是个好色之徒。
这样的人,纵使坐到皇位上,陆霁也定能赢了他。
她很有信心:“夫君,慢慢来,你一定能赢。”
陆霁失笑:“好。”
方才还担心的脸都白了,这么一会儿又说他一定能赢。
苏桃的心思当真是转变的太快了。
他着实是猜不透。
不过有苏桃这么笃定的相信,也让陆霁心里也越发坚定了些。
正如苏桃所言,他自信他能轻松胜了皇上。
只不过,这不是他最终的目的。
陆霁想起了过去的那些事。
他被皇上暗中下毒,昏迷了那么久。
好不容易醒来,以为无虞了,但实则一直中着毒,若不是碰到商陆,他还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当真是被皇上玩弄于股掌之间。
陆霁闭了闭眼睛。
之前是他太小看皇上了,以为这等庸碌小人不必放在心上,没想到却不小心在阴沟里翻了船。
他会永远地记住这个教训。
他不想让皇上那么简单轻易的死了。至少,也要让皇上尝尝他曾经受过的苦。
如此方能泄他心中的恨。
不过这些话,就不必同苏桃说的,免得再吓到她。
陆霁抬眼看向苏桃,许是因为说到了这么大的事,苏桃还有些担心,这会儿脸色还有些苍白。
陆霁有些心疼,他想转移下苏桃的注意力。
正好,他想到了一件事,这事也确实到时候该办了。
陆霁问苏桃:“年年,今儿是什么日子?”
苏桃一愣。
陆霁怎么忽然提到了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她回道:“今儿是初五了,怎么了?”
苏桃话音刚落,就想起了一件事。
是了,陆霁之前说过定了初八这天,他们两私下重新办一下,让她真正成为他的妻子,然后圆房。
圆房……
方才还说正事呢,气氛那么紧张,这么一会儿竟然提到圆房了。
苏桃的脸登时就红了,像是涂了胭脂一般,灿若烟霞。
苏桃逃也似的跑了:“我不和你说了,我还有事要忙。”
陆霁失笑,他看着苏桃的背影:“年年,这事可紧要的很,你千万别忘了。”
苏桃闻言步子一顿,差点儿没摔倒。
陆霁这个大色胚!
她之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