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厉内荏。
用这个词来形容河关羌胡部落,最是适合不过了。
他们合兵两千压境抱罕示威,看似来势汹汹,却在细节之处透露出了不想与汉军相互攻击的本意。
按照两军交战的常理,既然都压境而来,就趁着汉军来不及准备的时间差里,先突袭几处汉军驻扎点或者劫掠小村落,制造民众恐慌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的因粮于敌。
又或者是发挥羌人传统的羌斗战法。
将来去如风的优势最大化,将两千分成十部八部将抱罕城池周边都给祸害了,逼迫汉军不得不出城池来战,进而将战争的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
但这些他们都没有做。
反而是再度派了使者前来,撂下一句狠话:“羌人传统,以战死沙场为荣!你要战,我们就战!”
话语听起来,还是挺有骨气的。
华雄对此,嗤之以鼻。
威风是打出来的,傲气是以实力为基础的,装腔作势有什么用?
再说了,战争并非儿戏。
要么就不出兵,一旦出兵了,就将事情做绝了。
一开始就想着给双方关系留有余地,岂不是让对手看透了虚实?
简直是愚不可及!
当即,带了杜默和庞德的护羌营,以及姜叙的白马盍稚义从和王灵的羌道义从,出城三十里备战。
并让那名使者回去当传话:给河关县群盗各个首领分析如今的现状。
他和王国早就积恨为仇雠,没有缓和的余地。
数月个后王国修整完毕,绝对会发兵前来攻打抱罕。
届时,河关夹在双方势力之间,肯定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就算他们投靠了王国,也避免不了消亡的命运。
因为战争是双刃剑,伤人亦伤己。
他们投靠了王国,肯定要表示下诚意,出兵出力是免不了的。
说不定王国心狠点,还会将他们当成了炮灰。
而且抱罕城池坚固,易守难攻,也意味着这是一场长时间的拉锯战。
狄道和抱罕之间有大夏河的阻碍,王国运送粮秣等物资十分不便。时间久了,也许会生出就地补给的心思来。
就算王国没有,聚集在他麾下的部落也会有。
掠夺,并吞,抢占牧场扩张实力。
这种事情,在凉州屡见不鲜,也是所有种羌部落共同的热衷追求。
他们既然都随王国前来抱罕了,为何不顺势将实力相对弱小的河关群盗先吞下,来到开胃菜呢?
退一步来说,抛开就地补给的因素,只要华雄与王国之间战争开启,河关群盗就会迎来覆灭。
无论的胜负如何。
华雄胜了,不用说,以后绝对会发兵灭了。
而王国胜了,占据了抱罕后,怎么会没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心思?
到那时候,河关群盗要么俯首沦为附庸,要么直接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此情此景之下,他们还想保留河关县的自治权,继续过着逍遥的小日子?
痴人说梦!
想保住世代繁衍生息的牧场,就只能选择与华雄并肩作战!
因为华雄的背后是大汉朝廷!
只要他们愿意拥护汉室权威,承认自己是大汉子民,就能得到朝廷庇护。
当然了,得到了庇护,有些义务也是承担的。
比如徭役兵役,还有赋税。
至于要承担义务的尺度如何衡量嘛
华雄出城三十里,就是在等着他们认清现状后,放下不切实际的想法,过来好好谈谈。
并且,诚意也让使者带回去了。
白马盍稚义从和羌道义从,就是给河关群盗的定心丸。
白马羌接受了华雄的条件,就圆了数百年回归故地的夙愿;而羌道各个部落,一直以华雄马首是瞻,因而得到庇护以及丰厚的战争红利。
事实胜于雄辩。
河关群盗们在使者回报,衡量利弊后,终究还是选择了屈服。
他们先是遣回了族人,以示没有和汉军争雄之心后,才带着百余亲卫来到华雄的军前。
所以,他们也迎来了很丰厚的回报。
向来狡诈的华雄,深谙“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做法,扔出了他们无法拒绝的诱惑。
他们可以用战马牛羊,和华雄交换蜀锦、賨布(土家织锦)、丝绸等稀罕物资,然后自己组织商队去走丝绸之路,获取丰厚的财富。
并且,华雄还是上表朝廷,为他们表请“归义羌长”等名号。
代价则是护羌营将进入河关县驻扎,接手政务,他们需要听从号令。
无论是随军征战,还是缴纳赋税。
至于宋健去年派遣出去的那支商队,归来以后也会被汉军收编。
这样的条件,河关群盗的首领们,只需片刻商议,就十分欢欣的接受了。
一方面,是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另一方面,则是华雄没有敲骨吸髓,反而给了他们一个美好未来:有蜀锦及丝绸等物的供应,未来他们部落壮大是可以预见的。
就算他们不组织商队走丝绸之路,也可以和湟水流域的部落交易,转手即可获利。
物以稀为贵嘛。
关中三辅和西凉的贸易上禄,早就因为频繁的战事而中断了。
而凉州与益州的交通,则是被武都郡所隔断。
也导致了,如今这些令西域各国趋之若鹜的物资,有价也无市。
华雄愿意将货源供应给他们,以实际利益奠定双方合则共赢的局面,他们还有什么好犹豫不决的?
皆大欢喜后,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在和张都尉协商后,华雄将各部兵马都做了调整。
白马盍稚义从和羌道义从合编为一部,号武都义从,以姜叙为主王灵为副。他们和赵昂带着的敢死营,回去武都郡驻扎就食。
隶属张都尉的尹奉,带着本部兵马进入河关县接手防务,修缮城池备战。
而杜默则是带着护羌营的附庸乞活营,继续留在抱罕城内协助张都尉镇守,以及收编之前宋健的降兵。
为了让背井离乡的乞活营兵卒们归心,华雄做出了承诺。
只要愿意安心驻守抱罕,他们留在羌道屯田的家人不再为奴,而是全部编入羌道户籍,原先的军屯也转为民屯,出产五五分。
至于庞德,是以护羌假司马的身份,带着四百护羌营前去收编河关群盗,沿着大夏河驻扎,成为守备王国来袭的第一道防线。
恩,这是庞德自己要求的。
理由是他要报仇!
当年他兄长庞柔因为不愿出仕王国麾下,因而被夺了田亩以及勒索不少财富。这也是他阿父让他率领私兵,入华雄麾下征战的初衷。
“昔日贼子王国有迫我庞家之恨,还请华校尉成全!”
他是这么说的。
很郑重的躬身拱手,第一次以官职称呼华雄,而不是表字。
也意味着他从这一刻开始,将两人的身份定位明确,不再限于姻亲之家或者友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