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心脏砰砰直跳,原本自诩胆大的他只感觉自己那小心肝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他是见过血的,可是看着这二三十骑兵呼啸着向己处奔来,还是让他嗓子干巴的很。
“你们几个愣啥,快去把栅栏搬过来!挡,挡在前面!”
咽了一口口水,牛二见手下的兵丁一个个紧握着手中的兵器,眼神不时的看向远处奔来的马队,又望望自己,就知道这群人是怂了,想要溜走,忙是大声呼喊。
不管如何,在一起待了几天,牛二还是有点威信的,他这般一喊,却是有几个兵丁前去搬动那临时制作的木栅栏。
只是看那还不足半人高的木栅栏,注定只是在给众人提供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说时迟那时快,亦或者是这队骑士急于赶路,只见刚刚还只能看见一片飞尘的“黑云”,现如今却是连那打头的骑士的脸都能隐约看见了。
“哒哒哒!”
马蹄声阵阵,顺着官道却是直奔这一小旗而来,让原本还抱有侥幸心理,祈祷这群骑士会调转方向的牛二,彻底断了念想。
唰!
随着牛二晃了晃手中的腰刀,他身后那些持刀的兵丁,却是纷纷抽出腰间的武器,严阵以待起来。
而那个名叫蛋子的兵丁,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也咬了咬牙,施展着尚不熟练地骑术,打马直向县城方向,求援去了。
几十步的距离,又哪里够马儿跑多长时间,只见那原本速度不减的马队,似是看见了他们这群兵丁,速度慢慢的降了下来。
“吁——”
距离半米高的木栅栏四五步时,那打头的骑士却是一勒马绳,整个马队就此住了下来,整个过程顺畅无比,毫无拖沓,并未出现相互碰撞的事情,似是已演练了多次。
那马前蹄高抬,紧接着又在骑士的操纵下稳稳落下,显露着打头这骑士非凡的骑术。
噗噗!
骏马微微喷着鼻息,众人也从马队奔腾而来、又悄无声息停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而打头这骑士面容也正式显露出来。
只见这人骑在马背之上,身着一身素色衣襟,脚上踩着一双白底黑帮的靴子,腰间挂着一把宝剑,一手牵着马绳,一手伏在腰间的宝剑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细细打量他们这些人。
就在众兵丁被这卖相不俗的少年惊得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的看向他们的长官时,却不想他们的长官比他们还要“不堪”!
咣当一声传来,牛二手中的大刀掉落在地,紧接着又惊又喜的跪了下来
众人见此,不免心生不齿,不曾想往日里在他们面前牛气无比、夸下海口的牛二,胆子竟然如此之小,如此不堪!
但是不齿归不齿,这些往日里拿着农具的农人们,面对这一伙子气势不凡的骑士,又哪里有勇气敢和他们正面相对。
脑筋稍微灵活一点的,已然打算如同那牛二一般,扔了刀兵,下跪求饶了!
可接下来牛二和几个旗中老兵呼喊声,却是生生止住了差点毁了他们一生的动作。
“盐山县南界官道驻守小旗牛二,拜见将军!”
“将军,您回来了!”
“小将军回来了,是小将军回来了!”
“是小将军的马队,你们这群怂蛋,怕个甚!”
认识朱慈炤的几个老兵一呼喊,原本还弥漫在众人中的恐惧一下消失无踪,转而变得喜庆起来。
有了牛二的确定和带领,众人虽说不太懂礼数,却是如同草民面见父母官一样,恭恭敬敬又显得有些杂乱的给朱慈炤跪下了。
当然,这次不是投降,是膜拜。
朱慈炤见众人已然认出他们这一行人来了,回头看了眼翟三和周民,见二者都恭敬的朝他施礼,却是转过身来,朝跪在地上的一众兵丁道:“众将士且请起!”
随着“多谢将军”“谢小将军”的话语传来,地上跪着的一众兵丁却是喜气洋洋的站了起来,有激灵者,未得长官之令,却是忙着去搬那阻在众人面前的木栅栏,欲请小将军通行。
朱慈炤见此,便也翻身下马,众人见朱慈炤下马,自是跟着下马。
待木栅栏一搬开,那牛二却是慌忙上前迎接道:“驻守小旗牛二拜见将军。”
朱慈炤见这人毫无其他兵丁的那种害羞、自卑般的放不开,道是对这小旗有了点好印象,却无什么出彩之处,只考量道:“是何人派你驻守此处?此行所率几人?在此待上几天?”
一般人乍听此问,肯定是回答的颠三倒四,想起什么说什么,毫无次序可言,可这牛二闻此,竟是按照朱慈炤所问问题的次序,一一对答了出来。
虽然期间思考了片刻,却也是个按部就班的守成性子。
嗯——
朱慈炤对他们回答还算满意,也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侯峒曾在自己不在的这些天在整个盐山的一些作为,却也暗暗点头,不愧是在大州府待过的,处理些许小县杂事,毫不费力。
“将军,您南下之时不是说要一月余方可归盐山吗,怎的这般快,就归来了?”
牛二见朱慈炤一脸的深不可测,不由找话说道。
朱慈炤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帮崇祯皇帝飞快的处理完琐事,又惦记着自家被李自成抢走的银子,因而这才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只淡淡的解释了一句,又夸赞了一句牛二,这才牵着马,由众人拥簇的进了盐山县境内。
他和牛二边走边聊,一来,朱慈炤想要获取牛二对于侯峒曾之政的看法,二来,便是心存考量之意了。
众兵丁皆是好奇的看着朱慈炤,又不敢如牛二这般上前说话,故而也只在两步外紧紧跟着。
眼看着众人随着朱慈炤走着走着,已然要远离驻地,朱慈炤始终都没能等来一个敢于上前在他面前露脸的兵丁,心中失望之际,却又急于回到盐山县城,安排下一步计划,只又说了几句鼓励牛二的话,便翻身上马。
众骑士一直默默跟在朱慈炤身后,自然也是翻身上马。
骑在马上,见众兵丁都抬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眼神中包含了好奇、信任、崇拜、不屑,心中不禁微微触动,便朗声朝众人道:“诸将士,我等举大事,兴大业,自是为了让我们不再饿肚子,让我们的婆娘、孩子、父母都能有新衣服穿,有饱饭吃,想如今大明半壁江山无主,盗贼、番子横行,我们不去取,谁去取,我不带领你们,谁带领你们!
所以,我请大家相信我,我带着你们,不是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是在做什么杀人越货的强盗,我们是在做,让自己吃饱饭,穿暖衣,让自己的妻儿双亲吃饱饭,穿暖衣的事情!
我们谁都不想一辈子只做穷人,我们都想过好的日子,可是只靠我们这般等,是能等来的吗?不能!那就要我们行动起来,让我们用我们双手,赚来好日子就如同牛二,他因为战功都从一个给大户打长工的佃户变成了如今一旗长官,难道你们就做不到吗!相信自己,你们能!”
朱慈炤直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又有鲜活的例子在身边,顿时让现场鸦雀无声,但是每个人心中的所憋着的一团火,却是让他们急于表露出来。
朱慈炤给他们目标,给他们正名,给他们理想信念,无疑凝聚了人心,提高了一个团队的战斗力。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此时此刻,本该有人带头喊出这句扯大旗的千古名言来,然凭着在场兵丁的文化程度,注定没有这么雅的词从他们嘴中冒出来。
“吃饱饭,穿暖衣,跟着将军举大旗!”
牛二在憋得脸红脖子粗之后,终是如同有了奇思妙想一般,呜哇的喊了出来。
他这般一喊,在场的兵丁,包括后面的骑士自然也跟着一阵喧腾。
人在迷茫的时候,最容易被一种观点或信念所吸引,乃至主导。
这群无饱饭,无新衣,甚至无国家的人,最是迷茫不过。
你给他们一条小径,只需告诉他们前方是什么,他们足可给你踏出一条通天大道来。
朱慈炤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群可爱的人,只凭他几句话,便如此兴奋激动的兵丁们,心中暗暗发誓:风雨飘摇的大明啊,我既然来此,一定要让我大明的荣耀,重新笼罩这片神洲大地!让每一个子民,为身为大明人骄傲自豪!
一边想着,却是一挥马鞭,带人走了。
良久,牛二这才猛地一拍脑瓜,懊悔不已道:“坏了,蛋子已然骑马去县城报讯了,可别闹出什么岔子!”
再看朱慈炤等人,哪还有他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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