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凌墨棠伸出修长如玉的手,语气不乏冰冷:“窝囊。”本是傲慢不屑的语调但闯入凌墨棠的耳中却让她觉得异常的动听。
窝囊便窝囊吧,只要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凌墨棠努力的抬起手,紧紧的握住对方那双手,对方的手很冷,但却有力。
沈渊将她从地上拽起,周身形成的灵气罩将他们与外界漫天而落的火光、碎片隔绝开来……
凌墨棠狠狠吸了一口气,从前是她错了,她真不该辱骂沈渊冷漠无情。现在的她,对沈渊曾经的一腔愤怒已经转变成对他满腔的崇敬,毕竟沈渊现在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凌墨棠不顾沈渊是否嫌弃她,也不顾她脸上是否血渍模糊,更不顾手心全是污渍,一把拽住对方不染纤尘的华贵衣裳,用脸蹭着对方的后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是你好。”
对,还是沈渊好。
只有沈渊,在这满天火光中对她伸出援手,也只有他没有蔑视众生,他的灵气将这一方所有的范围覆盖,让那些还在狂奔的弟子停下脚步,大口的喘息着。
沈渊干咳一声,将凌墨棠拽着他衣袖的脏手嫌弃的推开,他盯着衣袖上两坨脏手印,不曾因灾难而皱起的眉头现在终于皱起了,冷漠而严肃的审视着凌墨棠。
凌墨棠往后退了一步:“sorry。”英文脱口而出,反应对方可能听不懂她的鸟语后,她又眯着眼睛特真诚的说:“回头我帮你洗干净。”
沈渊:……
他面无表情,目光从凌墨棠脸上移开。
现在沈渊用法力抵挡着,凌墨棠自然有时间去看昏迷中没有转醒的秦雪,秦雪苍白脸色,嘴角的血迹显得触目惊心。
??凌墨棠不断在秦雪耳边念叨:“要活着、活着……”
被沈渊笼罩在防御圈之下弟子,他们安静的看着秦雪无动于衷,他们有灵力,他们完全可以输一些灵气给秦雪,可是他们只是淡漠的看着,不言不语,甚至故意离凌墨棠所在的地方又远了些。
今日,凌墨棠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人情的冷暖。这样的流云宗,这样的门人弟子,还谈什么同心同德,更谈什么人性本善。她看都不过是披着圣人的外表假仁假义装腔作势,一旦大祸临头各自飞,各个道貌岸然。
布满天幕的火光终于停息,这场火星雨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那一个时辰真的是人间地狱。
沈渊收回灵气,防御结界消失,人群开始露出欣喜的表情,他们感叹着大难不死的幸运,他们脸上是轻松的笑。
可凌墨棠笑不出来,只感觉心寒,怎么能笑得出来啊,那些不甘死去的人啊难道不值得人去伤心么,那些受伤的正在痛苦呻吟的人啊难道不值得让他们弯下腰搭救一把么?
这里不像九黎,九黎的每个族人可以为了彼此而牺牲自己,他们有血有肉有情有义,可流云宗的人他们看着悲天悯人实则麻木不仁。
凌墨棠蹲在原地看那些人围绕着沈渊,他们脸上讨好的笑着,高声呼喊着:“沈庄主……”
一声声很刺耳,一根根白骨很刺眼。
这些人都是踏着死人的尸骨活下来的啊。
凌墨棠一声不吭,将秦雪背在背上,远离人群,刚走出去两三步,莫靖如一个健步将她拦下:“这个丹药,你拿去给秦雪师妹服用吧。”他将一小木盒递给凌墨棠。
凌墨棠没有客套将木盒收入袖中,也没有道谢,莫靖如看着凌墨棠淡漠的神情欲言又止,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随后长叹一口气收回手。
凌墨棠不言不语,缓慢退出莫靖如的视线,带着秦雪回到她的房舍。
就在秦雪扑向凌墨棠,舍命替她挡下青铜碎片的时候,莫靖如就站在不远处,他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但是他没有动,他只是看着,并且护着他身边的沐锦岚,即使沐锦岚根本用不着他的保护。
凌墨棠没怪莫靖如未曾出手相救,因为她没有资格去要求对方应该去救谁,但她心里就是觉得憋着一口气,没由来的开始排斥莫靖如。
舍己救人和明明有十足的能力救人却视而不见是两码事。
今日,若没有沈渊,她早已经尸骨无存,所以欠沈渊的,她一定会报答。
她将秦雪放平在床铺上,将木盒中棕黑色的丹药放在水中化开,然后托起秦雪的后脖,将杯中水灌入秦雪口中。
半柱香后秦雪悠悠转醒,她充满惊恐的眼神在看到安然无恙的凌墨棠后长舒一口气,然后用手轻轻拂过对方脸上蹭破的皮肉:“疼么?”
凌墨棠摇头,相较于她的皮肉伤秦雪受伤更重。
“以后,忘了莫靖如吧。”她在漆黑的夜里悠悠开口,床前点着烛火,火星子从蜡烛顶端“啪”的炸出,映在秦雪晦暗不明的眼里。
秦雪没有开口说话,但是布满血丝的眼睛红彤彤的。
“到现在还看不明白么?”凌墨棠的声音从所未有的冷:“你垂死挣扎的时候,他冷眼看着,你命垂一线的时候他护着别的女人,他明明能够救你却视而不见,这样的人你还在期待些什么?”有些时候,不如快刀斩乱麻,虽然痛但短暂且不会复发。
“可是……”秦雪欲言又止,泫然欲泣。
凌墨棠冷笑一声从床前站起:“可是什么,你为了陷害苏灼华将火光兽放出,以致祭祀白帆被毁,你以为这样就能让苏灼华认输受难,少了苏灼华莫靖如就会多看你一眼么,不会的,他的心根本就不在苏灼华身上也不在你身上。”
关了窗闭了门,只有凌墨棠和秦雪两个人,什么话都可以肆无忌惮的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秦雪不可置信的看向凌墨棠。
凌墨棠心里咯噔一跳,无力的垂下双手:“我也只是猜测,原本并不知道,现在全知道了。”
“你使诈。”
“现在不是我使不使炸的问题,而是你怎么那么蠢,要整人有无数个办法,你偏偏选了这个最下乘的烂招。”凌墨棠揉眉苦笑,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人果然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