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有话要说。”凌墨棠低着头不论是表情还是内心都很忐忑,得到掌门的默认后,她缓慢道:“关于火光兽被放出一事其实是弟子一直在隐瞒,不敢对旁人说,想来想去我在流云宗最能信任的人只有秦雪师叔,所以我才悄悄对师叔说了,不想今日掌门会因这事责罚秦雪师叔,所以弟子这才觉得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凌墨棠这样说着头又低垂下去几分,使劲憋着气希望能挤出些让人同情的眼泪,但愣是一滴都没挤出来。
掌门冷哼一声:“接着说。”
“祭文被烧前,我在院子里遇到一黑衣人,那黑衣人百般诱惑我,说看不惯苏师叔屡次欺压我,他可以告诉我让苏师叔受罚的方法,这个方法就是放出火光兽,然后嫁祸苏师叔。”说谎也是要建立在有一定事实根据的基础上的,凌墨棠没将黑衣人的事隐瞒,只是做了修改,此时掌门与长老们的表情都变了,各个面面相觑。
长老们关心的根本就不是凌墨棠有没有接受黑衣人的条件,他们的重点在于,黑衣人到底是谁,这黑衣人到底是怎么混进流云宗的。
凌墨棠继续往下说:“弟子虽然鲁钝,但也知道这种关系到门派荣辱的事我不能做,所以弟子当时就抱着必死的决心没有答应黑衣人的要求,可是黑衣人并没有和我再做纠缠而是离开了。”
“他去哪了?”掌门立刻发问。
凌墨棠缓缓抬头,眼神表现的惊恐:“弟子不敢跟着黑衣人,怕……”没将话说完,但掌门已经懂凌墨棠的意思了,毕竟人总是贪生怕死的。
“后来,弟子怕多事,也没敢将此事禀告,但火光兽被人放出来出来纵火,这也是弟子没有料想到的……”凌墨棠小声解释。
“怂货。”流云弟子里有人悄悄骂了一句,凌墨棠毫不在意,人们总是喜欢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去指责旁人,她就不信等一把刀真的架在那些人脖子上了,他们还会轻描淡写的说“要杀便杀”这样有骨气的话。
沐锦岚盈盈向前一步,跪在凌墨棠身侧低垂眉目温言细语:“掌门,弟子认为此事确实不关苏师妹的事,那日苏师妹同我在演武堂,根本不会有时间放出火光兽,应该如师侄所说,是黑衣人所为。”
掌门挥手:“锦岚、秦雪你们先起来。”
凌墨棠弓着背还跪在地上,膝盖磕在冰冷的地板上还是有那么一点硌得慌,她朝掌门偷偷瞥了眼,掌门的目光压根没放在她的身上,朝着殿下所有弟子道:“今日我与你们说的务必牢记在心。”
殿下弟子低头不语,掌门又道:“既然火光兽一事并非苏灼华所为,那便不再对苏灼华进行责罚,至于凌墨棠……”掌门语气一顿,凌墨棠心里咯噔一下,蓦地抬头看向掌门。
掌门与其他长老交头接耳,关云长老接过掌门的话:“凌墨棠,你无心修道,又屡次招惹是非,导致祭祀失败,给你一日时间准备行囊离开流云宗吧。”
凌墨棠脑袋“嗡”的炸开,她想过最严重的结果,但唯独没有想到是要离开流云宗。现在的场面像个笑话,位高者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将所有的错全都推给了她,她就像是一颗无用的棋子,在揽下一切责任后被抛弃。
凌墨棠不明白,为什么火光兽冲撞、祭文被烧、祭祀的失败这些事都要记在她的身上,归根结底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不应该是黑衣人么,拿她这个小卒问罪,这便是流云宗所谓的公平了么?
凌墨棠有很多想问想说的话,可话到嘴边她又不知该如何去辩驳了,因为不论说什么都显得毫无意义,没有任何人会去在意一个弱者的言论,也没有人会管一个弱者的死活,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他们只会在乎如何找到一个软弱的替罪羊,让他们之间的利益冲突不要受到破坏。
“掌门请三思。”秦雪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凌墨棠的身旁,膝盖磕底板的声音凌墨棠听得真切跟着心也一跳。
秦雪焦急开口:“全是弟子的错,不关凌师侄的事,是我……”
“师叔,事到如今,您就别为我开脱了。”凌墨棠立刻截住秦雪的话,秦雪不可置信的看向凌墨棠,凌墨棠皱眉对着她摇头。
凌墨棠一点也不难过,其实留在流云宗和不留在流云宗都是一样的,当初只是为了躲避沈渊,现在沈渊对于她来说已经无法逃避,所以对于她来说,是去是留无关紧要。
沐锦岚看似挺惋惜的瞥了凌墨棠一眼,却也没说什么缓慢站入内门弟子的列队中,苏灼华走过凌墨棠身边时,故意用脚往凌墨棠腰上踢了一脚:“贪生怕死。”
凌墨棠哭笑不得,她真想知道苏灼华在命悬一刻时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更想知道谁能担得起“不惧生死,不卑不亢”这几个字。至少她认为,流云宗的弟子们离“舍己为人,将生死置之度外”这类的字眼还差得远,否则祭祀当晚根本就不会出现那样人推人,人踏人,看着他人尸骨庆幸的场面。
凌墨棠兀的站起,慢慢吞吞的朝天宫外去,身后掌门叫住凌墨棠:“谁许你起来了,又往哪里走?”
这掌门真逗,她既已与流云无关,那她为何要跪拜流云的诸位又为何离开还要同他们打招呼,这不是犯贱么?
凌墨棠回头微笑:“离开流云。”
“离开流云”这四个字她说的很轻松,“离开”二字在她过去的生活中不断发生,她早已不在乎。她背对着在座的各位长老。
别说说她擅自起身和离开让那些长老心里不痛快,特么她凌墨棠心里还觉得不痛快呢,都要离开了谁管谁啊。
她大步昂扬朝前去,就算走也要走的有骨气,但事实上她的心里还是有点惋惜的,舍不得离开啊,更贴切的说是舍不得离开这样一个不愁吃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