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里都是青草的味道，湖水在张一凡手边荡漾。
雪花落在他脸上，冰冷而又惬意，让他想起曾握住的林白鹭的手。
想到她，让思绪清晰起来，他笨拙的站起身子，眼前的湖水已不再是虚空的黑色，变成了水原本该有的样子，波纹在风拂下抖动。
身边的几人，也刚清醒，正互相张望着，试图确认着眼前所见是否也是梦境。
林间空地依旧是翠绿青青，所有植被上都不见积雪。
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周围还有萤火虫在飞舞，这是他们所见的唯一正常活物。
他们互相对视，带着探究式的目光。
“我梦见鹿曼了，她想杀我。”张一凡率先开口，但还有某种感觉压在舌头底下，那梦境没有他所说的那么简单，就好像是种加密信息。
钟煜菲和林白鹭也讲起了自己的梦境。
两位老人沉默着，尴尬的看着对方，他们不能确定梦里所见是真是假，但还是将手牵在了一起。
“我什么也没梦到，梦境是黑色的，我好像躺在一辆车上。”郑岳帆说。
赵宇飞听着他们的谈话，但不作评论。
周亚夫站在一旁，一直在悄悄观察着赵宇飞的神色。
“走吧。”赵宇飞招呼着，“我们该离开这了。”
人们纷纷点头。
背上行囊，他们沿着小径原路返回，张一凡不住的回头望着那片林间空地。
雪花在头上变得密集起来，先前膜拜月色的触手消失，只在地上留下一些古怪的大坑。
没人想知道里面的黑暗下是什么，都自觉离那洞穴远远地。
从梦中醒来的一行人，感觉到身上又有了力量，更多的是精神方面的，似乎在睡梦中他们休息的很好。
“我觉得那些触手怪物并不存在。”周亚夫说。
“什么意思？”
他们都想起那诡异的肉体和霸道的力量，不知该如何回应。
“它们是幻觉，只想把我们引导那片林子里去。”周亚夫接着发表他的观点。
“否则凭它的力量，我们活不了。”郑岳帆补充完他的想法，两人的默契，似乎在这个事件后提高不少。
“对，没错。”周亚夫微微有些吃惊。
“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林白鹭这话听起来没有批评的意思，“下山的路途遥远，没人聊天可不行。”
他们在雪地里跋涉，雨衣人没有出来阻碍他们的行程。
自然的力量让他们行进的速度缓慢，之前开车走几个小时的路程，他们现在要花几倍的时间用步伐来丈量。
他们留宿在从未落脚的旅店。
门前的积雪因为无人清理而卡住了大门，玻璃上也满是雪渍，像是一台除霜功能出了问题的冰箱。
因此他们又在风雪里站了一会，才费力的将门推开。
“这的环境可真差。”钟煜菲评估着他们新的落脚点。
前台后的灯管显示了门外被积雪挡住的旅店名称：锦丽屋。最后一个字只有部分亮起，因此在他们面前呈现的字变成：锦丽尸。
台面上有层薄灰，虽然不厚，但在上面写字肯定没问题，台面的周边已经掉了漆。
这是他们之前未见过的情况。如果张一凡没看错的话，天花板的角落里结了蛛网，即使他们关上了大门，那网尘还随着旋风的余威摆动。
“青年旅社？”周亚夫盯着脚底的地砖，边角处缺了一块。
他们搜寻了一下价目表，最后实在是没找到，只能作罢。
众人往前台边侧的走廊走去，里面光线幽暗晃眼，灯管上全是尘团，眼前的环境正与他们的疲惫相适应，破败萧瑟。
墙上有一团黑渍，像是火烧的痕迹，白墙上满是刻画与涂鸦，应该是出自儿童之手。
除了在百货商场里受困在电梯的人，都坚持要乘竖直交通工具上楼。
赵宇飞等人无可奈何的望着电梯从三层下到一楼，梯井里传来刺耳的摩擦。
电梯像老翁清喉咙般，发出吓人的动静后停在首层。
里面脏乱不堪，地上散落着垃圾，三面墙壁上都像是手印留下的白雾，并且灯光微弱。
而且更糟糕的是，电梯停靠在了他们脚下地面之下几厘米的位置。
林白鹭知道没戏了，他们接着往前，找到梯段的位置，钟煜菲望着那楼道，轻叹了口气。
他们各自住进了双人间，匆匆靠碗面填饱了肚子，靠在床上休息，将手机插好充电线放在床头，床头柜将两张床隔开。
周亚夫摸了摸被子，感觉有些潮湿。
“你梦到了什么？”他望着躺在床上的赵宇飞，视线尽头的窗外大雪纷飞。
房间里，只听到破旧空调在费力的出风。
“怪物，疯子，有什么区别吗？”赵宇飞匆匆结束了话题，他背对周亚夫，头靠在枕头上，看不到脸上是什么表情。
“不再守卫了吗？”周亚夫追问。
他们那套防御通讯设备，有一些留在了大巴车上，另一些则静静的躺在背包里，很久都没派上用场。
周亚夫有种感觉，他们在林子里昏睡了许久，以致于时过境迁。
赵宇飞缓慢的从床上下来，搬了把椅子靠在门锁下方，脚脖子露在外面踩着靴子又回到了床上。
周亚夫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就像这个世界一样。
他们冒着风雪，终于来到加油站。
此地已经离度假村不远，这群人看起来终于有了些精神，在天地相接的雪白中行走，实在是搞得人迷迷糊糊。
他们准备在这吃一餐再走。
钟煜菲推开大门，他疑惑的望着门迎忍气吞声，好像那机器出了故障，不再像先前那般热情的呼喊着欢迎光临。
郑岳帆审查着货架，就连钟煜菲都发现……
“这的东西怎么少了一些。”他正望着经常扫荡的巧克力盒子发呆，里面一条条的商品只凑足了半盒。
货架上出现明显的空缺。
他们毫不在意的将收银机推下柜台，机器在地上哀嚎，硬币四处逃窜着。
他们在桌子上坐成一排，双脚离地晃动着，吃着挑选的零食。
“呸，呸。”钟煜菲将嘴里的东西往地上吐着，留下了一片恶心的糊状物。
“不好意思。”他看到大家嫌恶的眼神说，“这东西尝起来不太对劲。”
他用鼻子探进那包空气里闻了闻，像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在包装背后找到了一排数字，他眯起了眼睛：“过期了。”
上面的日期。远早于车祸发生的时间，而且是在年份程度上。
“你们在这遇到过这样的事吗？”
其他人都在摇头，嘴里被塞得满满的，庆幸自己没有中招。
钟煜菲撑着桌子，艰难的滑下去，身躯消失在货架后。
空气里是危机的味道，赵宇飞知道是时候说出来了，他将巧克力夹心棒扔进嘴里，双手拍掉碎屑：“这里在崩溃。”
“什么意思？”林白鹭问。
赵宇飞又走到货架前，打开了一把辣条，说话的声音变得含糊：“这个世界在变化，像是在衰老，维持它的力量变弱了，你们看不出来吗？”
“你是说……昨天的旅馆，并不是因为服务水平低下而破旧不堪吗？”
张一凡想起那潮湿的被子，还有空调的噪音，折磨了他一晚上。
“那我不确定，但这里正在发生一些变化，你们看的出来吧，还是只是装作不知道？”赵宇飞反问他们。
周亚夫盯着他，心里不能再赞同他的说法了，而且我们也在变化。
钟煜菲走了回来，他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这回他没有大哭大闹，似乎接受了这种衰弱和他们必将走向死亡的命运。
“我建议，我们应该丢掉一些无用的装备，要开始准备过冬的粮食。”周亚夫说，他将垃圾往背后一甩。
两位老人脸上的神色捉摸不定，也许他们早就想解脱了吧。
“希望还有春天。”张一凡望着大雪，他看起来仍未放弃希望。
“我去趟厕所。”郑岳帆吃完了，也从桌子跃下。
“我跟你一起去。”周亚夫双手插兜，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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