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1 / 1)

苏梁浅的话,让萧镇海停下脚步。

回来这么久,他都忍不住来见苏梁浅了,还是没和苏倾楣见面,不仅仅是因为气苏倾楣的蠢,辜负了自己多年的栽培期盼,更多的是内心的忌惮。

不是忌惮她,也不是忌惮夜傅铭,而是因为庆帝对夜傅铭的怀疑。

“这不是皇上的意思?七皇子身为皇子,也是儿子,当然应该听从皇上的意思。”

萧镇海没回头,背对着苏梁浅回她道。

想到这,萧镇海心头更觉得恼火。

在苏倾楣被赐给夜傅铭的时候,他担心夜傅铭真的是那种清心寡欲对权势无争的皇子,他甚至一度忧愁,如何让苏倾楣激发他的野心。

没想到,夜傅铭的勃勃野心,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的激发。

萧镇海觉得夜傅铭也是个蠢货,同时,他自己也和庆帝一样,对夜傅铭生出了忌惮,不愿再帮扶。

毕竟皇上还正值壮年,身体又一直康健,以他的多疑和对七皇子的不满,这时候他和七皇子走近,无异于玩火自焚。

“萧侯爷是这样认为的?”

苏梁浅往萧镇海的方向走了几步,“如果不是还有所求,哪个男人,会将这样的绿帽子戴在头上?”

萧镇海猛地转身,他身形威猛高大,神色也甚是威严,给人说不出的压迫感。

“乐安县主,楣儿是你的亲妹妹,纵然她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也没必要这样将她推进火坑,半点退路都不给她留。宫中设宴那晚的事暂且不提,你可以说她咎由自取,那之后呢?小小年纪,就生的如此恶毒,你千方百计的将那个孩子保下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想针对的是谁?”

萧镇海再次质问苏梁浅,冷着脸,神色冷峻,那眼神更是尖锐。

萧燕在萧家住了几日,虽然没怎么说苏梁浅的坏话,不过最近发生的事,在萧镇海的告诫下,事关苏梁浅的,却是没有隐瞒的。

萧镇海从萧燕的口中已经知道,苏倾楣本来是要将肚子里面的孩子打掉的,但是被苏梁浅拦下了,不但如此,苏梁浅进宫后,还说服皇上,保下了这个孩子。

不仅仅是这个孩子,在他回来前,苏倾楣担心自己去王府的日子不好过,还和苏梁浅达成了某种协定。

具体是什么协定,萧镇海至今没和苏倾楣见面,无从得知。

但萧镇海却觉得两人蠢透了,就她们和苏梁浅的过节,她怎么可能真心帮她?就算再怎么病急乱投医,也不能向苏梁浅投诚啊。

“目的?针对?”

苏梁浅迎着萧镇海慑人的眼神,重复着她的话,随后笑了。

她这一笑,眉眼弯弯,眼睛都眯了起来。

“萧侯爷不说了吗?她是我妹妹啊。”

她回的理所当然,却让萧镇海气的脸都红了,阴沉的眸,明显流露出恼怒的神情。

他觉得苏梁浅这个样子,就是对他赤果果的愚弄。

苏梁浅看出萧镇海的气怒,笑容更深了几分,“萧侯爷真真是奇怪,我不帮苏倾楣吧,你说我没有姐妹情谊,指责我冷血无情,我帮她一把吧,你又控诉我别有居心,我真要有什么目的,或者想要针对谁的话——那我也不能告诉你啊。萧侯爷有这份和我计较的闲心,还是想想,怎么去接待七皇子吧,怎么不引火烧身。”

苏梁浅勾着嘴角,服了服身,径直出了门。

萧镇海看着苏梁浅离去的背影,娉婷袅娜,不紧不慢,就像她遇事的态度,淡定从容,不急不缓的。

萧镇海越看越气,这时候,苏克明从外面小跑了进来。

他见萧镇海铁青着脸,怒气一触即发的模样,吓得缩了缩脖子,就想要将伸到屋内的那条腿缩回去,萧镇海一个眼神扫了过去,苏克明咽了咽口水,还是老实进了屋。

他追随着萧镇海的目光,看着苏梁浅的背影,气愤道:“是不是,是不是那孽障惹大哥你生气了?我一定让她好看!”

萧镇海垂眸,一个冷眼过去,苏克明秒怂,闭上了嘴。

萧镇海从苏克明身边经过,走到一旁,重重的拍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只听到砰的一声,椅子散架。

苏克明脸色发白,两腿发软,差点坐在地上。

萧镇海冷哼了声,已经大步流星离开。

苏梁浅和萧镇海就这样走了,苏克明当着萧镇海的面信誓旦旦的说找苏梁浅算账,实际却是不敢的,但是,心里却忍不住咒骂,责怪苏梁浅不孝,招惹不该招惹的人,给他惹事。

****

另外一边,夜傅铭的王府。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夜傅铭可以说是足不出户,不要说那些他费心挖来的谋士察觉出了不对,就连府里的下人都觉得不正常。

当然,这些不正常倒是没什么,更让他们苦恼的是夜傅铭的脾气,毕竟作为伺候主子的下人,主子脾气喜怒无常,尤其是像夜傅铭这种从来都温和好脾气的,简直让人提心吊胆,心惊胆战。

“主子,周大师在外面要见您。”

夜傅铭泱泱的,躺在床上,“不是说了吗?我身体不舒服,谁都不见!”

夜傅铭是个孝子,以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宫向皇上还有皇后太后请安,同时还能趁此机会,和太子更好的培养感情。

自出事后,这两个月的时间,除了找苏梁浅兴师问罪,他几乎没有踏出王府。

那晚的事,他不想多任何一个人知道,为了掩饰这种异常,他让自己病了。

从苏府回来后,大病了一场,几乎整日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

他心情本来就极度的抑郁恼火,非但不能发泄,还将自己闷在屋子里,整个人更是阴沉,看人的眼神,让人发毛。

夜傅铭不是傻子,又做了那么多年庆帝的儿子,自然对自己的父亲并非一无所知,再加上心虚——

夜傅铭暂时不见这些人,除了不想见,同时也是想要将他们继续留在府上。

苏倾楣有孕后,随她一同回来的那几个人,名义上是苏梁浅的人,但是夜傅铭对苏梁浅的戒备芥蒂,丝毫不逊色于庆帝。

夜傅铭担心,自己这时候过多的和那些人接触,会让苏梁浅起疑心,到时候那些人也被赶出去,他就更没指望了。

虽然现在,他早已看不到希望了,但是对苏梁浅还有庆帝的恨意,让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这个样子。

比起以前,他对权势的欲望,对那个位置的渴求,更加强烈。

对权势渴望,和现状的对比,让他备受煎熬,每天仿佛都要炸裂了一般。

“我和他说了,他说有极其要紧的事要见您,在外面等了许久了。”

夜傅铭无动于衷,反而为这样的忤逆,更加上火,就在他快要控制不住脾气要爆发的时候,外面周明的声音传来。

“殿下,我听闻殿下身体不适,特寻了良药,可以医治您的痛疾。”

周明见夜傅铭还是没声,“药我就随身带在身上,求殿下许我进去,若是殿下无用,就治我的罪。”

夜傅铭觉得周明话里有话,心中生出喜悦,但他又不敢抱太大的希望,迟疑了片刻后,他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让人将周明请了进来。

夜傅铭底下能人不少,周明算不得最聪慧能干的,也不算最得夜傅铭信任,所以他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夜傅铭了。

乍看到他那个样子,心头还吃了一惊,不过想到他最近经历的事,又觉得这所有的一切,在情理之中。

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却被掐断了前路,哪有什么比这更残忍的事?

“你说你能治我的病,那你说说,我得的是什么病?你要是说不上来,我定不会轻饶了你!”

苏克明的声音阴鸠,哪还有以往面对谋士时礼贤下士,放低身段的温和?

他是将这些人留下了没错,但是他内心的希望,却已经被庆帝和苏梁浅摧毁的所剩无几,还有苏倾楣——

只要想到苏倾楣住在他的府邸,在外人眼里,是他的女人,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恶心和恼火。

因为心灰意冷,那点点的不死心,根本就不足以他克制自己的脾气,维持以往的温和。

周明看着额头青筋都爆出的夜傅铭,不卑不亢,回道:“心病。”

他稍顿了片刻,重复着继续道:“七皇子您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我给您带来了心药。”

周明说出心药二字,夜傅铭的眼睛亮了亮,而周明接下来不卑不亢的笃定,更让无精打采的他身子都坐直了。

他背靠着床头,铁青的脸,神色都舒缓了几分。

他看了眼屋子里还伺候着的下人,沉着声命令道:“你们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更不许让人进来。”

那些人倒是求之不得,依次恭敬离开。

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夜傅铭和周明两个人。

不待夜傅铭开口,周明从自己宽大的袖袍里面,取了张信纸,恭恭敬敬的送到夜傅铭面前。

周明穿的是和尚的衣服,年约四十多岁的他,长相俊秀,眉清目秀的,神色祥和,倒是有些像清心寡欲的和尚,但他这般姿态恭敬的,看着却是不伦不类的。

夜傅铭将信将疑的看着周明,接过了信打开,里面是庆帝给苏梁浅设宴那晚的日期,就只有一个日期。

这个日子,对夜傅铭来说,印象深刻,简直永世难忘。

他一把将纸揉成一团,看向周明,原先稍稍舒缓了的脸,变的铁青,狰狞骇然。

“周明!”

他重重的叫了声,拿着信的手在床边也重重的拍了拍。

周明并没有被吓到,他甚至不像之前那样,躬着身,毕恭毕敬的,站直道:“那晚的事情,朝中诸多官员都知道,虽然皇上下令封口,但想要了解,也不是什么难事。殿下您是因为惹怒了皇上,不被他信任——但是再怎么样,和侧妃发生关系的人是太子,这事又那么多人得知,他不该让您迎她进门,这也就算了,现在她有了身孕,他非但不将那个孩子打掉,还派人贴身照顾。”

夜傅铭看着说这些话的周明,只觉得颜面尽失,他内心是更加恼火的,但是脸色却反而没那么难看了。

他没忘记,周明此番前来,是给他送药的,这也就意味着,他有可以解决他窘境的法子。

“伺候苏倾楣的,是父皇的人?这些事情,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夜傅铭听到苏倾楣三个字,都会有很强烈的生理性不适,他知道苏倾楣这次回来,身边跟了几个厉害角色,但是并没有过多的去了解,他最近这段时间心灰意冷的,整个人愤世嫉俗,根本就没心思去了解那些事。

伺候苏倾楣的,是庆帝的人?他有什么目的?

“殿下,皇上根本就没将您当成儿子看待。”

这一点,夜傅铭早就知道,但是再听到这样的话,夜傅铭对庆帝的恨意,还是忍不住又加深了几分。

“周明,那是我父皇,他不是你可以随便妄议指责的!”

夜傅铭瞪着周明,仿佛是在指责。

周明一脸不忿,“我只是替七皇子不平,他是皇上不假,但我的主子是您。那晚的事情,您分明就是被奸人陷害,您也是受害者,他所有的一切,对您真的是太不公平了,我在得知了这些事情后,是想替您,讨回公道!”

夜傅铭在床头靠着,直直的盯着周明,那眼神,满是审视打量。

他和庆帝一样,都是极其多疑的。

他的内心,并不是没有蠢蠢欲动,但是最近接二连三吃了这么多亏,他更加担心,这会不会是个将他置于死地,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的陷阱。

如果是的话,那个人是庆帝还是苏梁浅?

和苏倾楣一样,就算是到了这样的境地,他依旧不想死。

周明看着思量着的夜傅铭,继续道:“七皇子雄心壮志,难道您甘心,一辈子就这样活着?本来侧妃进门,那些官员就在背后议论纷纷,她现在已经是两个多月的身孕,很快就会显怀,到时候那些人会如何耻笑殿下您——”

“你给我闭嘴!”

夜傅铭不受控制的顺着周明的话去想,不受控制的冒火,呼吸都是急促的。

他靠在床头,闭着眼睛,放在被子上面的手紧握成拳,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额头的青筋都是爆出的,昭示着他的捉狂。

周明闭了嘴,老实站着,没再继续。

屋子里,很是安静,就只有昭示着夜傅铭情绪不怎么平稳的急促呼吸。

好一会,夜傅铭才又睁开眼睛,看向周明,“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周明往夜傅铭的方向走近了两步,“我知道殿下仁善,就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但是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哪个手上是没沾上鲜血的?皇上那么多儿子,您最是出众,只是皇上偏心,根本就看不到,如果您坐上那个位置,施行仁政,相信定然可以施展才能,造福百姓,这才是大仁。”

原本谋逆的话,从周明口中说来,倒是冠冕堂皇,夜傅铭抬头看他的神色,不自觉的都流露出了几分满意。

他似是被说服了般,整个人仿佛都有了更大的底气。

“殿下对我有恩,更是我的伯乐,我自然不能让殿下此生就这样憋屈,我还盼望着,能在殿下您的手下,飞黄腾达呢。”

周明看着夜傅铭,一脸的忠相。

夜傅铭看着周明,思量着他的话,心里的暴躁渐渐褪去。

这辈子就这样过,如果选择这样过的话,想到苏倾楣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他很清楚,现在绝对不是最糟糕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夜傅铭真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

他虽然怀疑周明,但前后一思量,顿时生出无限的冒险的勇气。

“我不管你刚说的这些是谁告诉你的,你既然全部都知道,那就应该明白我现在的处境有多艰难,皇位,是父皇决定的,他现在根本考虑都不会考虑我,皇后也误会我,太子的势力,不可能再为我所用,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我的处境?”

周明笑笑道:“皇上正值壮年,又大权在握,殿下说的没错,皇位,是他决定的,只要皇上立您做太子,将皇位传给您,那北齐的江山,就是您的。”

周明眯着眼,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透着蛊惑。

夜傅铭想破了脑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恼火道:“他怎么可能将那个位置传给我?那些大臣——”

周明无所谓的笑笑,“如果殿下成为皇上,那些大臣,谁还敢随便乱说议论,您要看他们不顺眼膈应,大不了直接就换一批人,只要您成为皇上,那所有的一切,都是您可以说了算的,包括侧妃和她肚子里面孩子的生死。”

夜傅铭听着周明的话,脑子里忍不住构想他说的未来。

这样的未来,他想过,他不止一次的想过,单想想,他就觉得心中说不出的畅快,可每每从这些幻想中醒来,现实的一切,又让他无力的捉狂。

如此反反复复,夜傅铭被折磨的,差点没精神失常。

但是现在,竟然有人告诉他,这是可以的,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可能实现的。

夜傅铭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他想杀了苏倾楣,杀了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想将这段时间的屈辱,全部抹杀,还有苏梁浅和庆帝,他要他们后悔求饶。

“不要卖关子,你到底有什么法子?”

“办法就是,控制住皇上。”

周明言简意赅,夜傅铭眉头却拧的打结。

控制住皇上,他当然知道,只要庆帝为他所控,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解决,但是他现在进宫都不能,怎么控制住庆帝?

虽然这些年,他在皇宫里面,也安插了不少人,但是皇上的日常饮食起居都是有专人的,庆帝既然派了人来监视他,最近肯定也会更加小心——

夜傅铭最近这段时间甚至做梦,幻想着有个能和庆帝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做他的傀儡。

周明看着苦恼又郁闷的夜傅铭,继续道:“只要捏住皇上的把柄。”

“父皇的把柄?你有?什么把柄?”

夜傅铭看着周明,眼神炽热,仿佛要喷出火来。

“当年沈家的事。”

“沈家?荆国公府?荆国公府的事,和父皇有什么关系?他做了什么?”

夜傅铭一脸急迫,掀开被子,从床上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

简单的几个字,让夜傅铭的心情,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他觉得自己被愚弄的,揪住周明的衣领,差点没给他一拳。

“我不知道,但是有人知道,沈家还有人活着,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告诉我的,殿下如果想要扭转局势,改变命运,我可以代为传信,您有什么疑惑,可以当面问他。殿下颓废了这么久,也应该振作起来,有一番作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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