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坐在桃亲手为她绑的秋千,一下一下的来回荡漾,思绪也一点一点的飞远。
桃在那儿呢?小时候夭夭曾在这片山林里迷路过,是桃帮她走出山林,自那次迷路后夭夭不仅没有对这片山林产生恐惧,更是因为桃而频频上山。夭夭自懂事那天就知道桃不是人类。夭夭曾问过桃,桃也承认了,当时桃解释桃说他是一种精灵,夭夭信了。桃还告诉夭夭不可以将他的存在告诉她的小伙伴,包括她的父母,年幼的夭夭答应了,也做到了,长大后的夭夭十分庆幸她不曾告诉过外人他的存在。
在夭夭十岁左右,夭夭发现桃似乎没有长高反而张低了。夭夭现在还能记得当时桃当时的回答,想起桃当时紧张的模样,不觉嘴角上扬。
天色渐渐黑了下去,桃和夭夭走在山林的边缘,向林外的村庄走去,一前一后。
夭夭不仅要注意着脚下乱入的石子和凸起的树根等杂物,还要抬头看着前面男人的背影。桃自己一人在这林间独立行走惯了,而且在他行走时道路上是不会有什么杂物乱入的,所以他眼前的道路是平平坦坦。桃本身就是一名成年男子,腿长步伐大,每次都是在不觉间将夭夭落在身后,直到身后传来呼喊声。
夭夭没有提醒桃放慢脚步是因为在最开始桃带领夭夭找到她家人时,桃就是这样走很快,夭夭只敢在他的身后在他快看不到时高声喊他,让他等等他,后来就成了习惯。桃走这么快,纯粹是因为夭夭没有要求他走慢。
“桃,你是不是长低了?”夭夭看着桃经过一棵小树苗时,有点好奇的问。夭夭记得这条路是去她们村庄的必经路,几年前桃送她回家时,桃的头似乎是到这棵树的第二个树杈还高一点,但是现在桃都没有大树的第二个树杈高了。
桃的身体一僵,有点好奇夭夭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桃身为山神,能够听到动物和植物的声音,远处和近处闭眼前的动物,将要倒下的植物的的抱怨和诅咒,无一不在吸食他的灵力。“怎么长低了?你阿爹阿娘难道还能像多年前一样比你高那么多?”
夭夭抬头看到桃停下来了,停在那棵树边,手扶着树。夭夭认认真真的看着桃和树第二个树杈,确定桃现在是没有那棵树的第二个树杈高了,“是哦,不过阿爹说我还会长高的。”提到长高这件事,夭夭明显兴奋了许多。
夭夭走的快了一些,桃庆幸糊弄过了。夭夭拉了拉桃的衣衫,高仰着头,咧嘴笑着,“你是不是长低了?”
夭夭歪着头,想起了桃想转移自己注意力而东扯西扯出来的话题,想着桃应该庆幸她当时还小,人傻单纯注意力散,不然也不会在几年后才发现桃是随着时间越长越小。
桃的手握着秋千的绳索,头轻轻倚在手上,眼光飘向远方,秋千轻轻的荡着。夭夭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着的夭夭不知道,在她睡着后她坐的木板抽条发芽了,以木板为底座成了一把躺椅,夭夭握着绳索的手也早已松开,身体后仰。
夭夭醒后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上也没什么痛感,也没急着起来。夭夭之前就有过在秋千上睡着醒来后躺地的经验,已经没了第一次的迷茫和好奇,就跟桃说过的那样,怎么样下来的不重要,结果是她没受伤,不难受。夭夭觉得她会接受桃这种不走心的解释安慰,纯粹是因为她年龄小,人傻单纯思考问题不过脑子。夭夭第一次睡着从秋千上跌落是在她六七岁时,那时因为桃带她找到家人,对于桃的话,夭夭没有质疑过。
夭夭看了看天色,觉得今天可能还是见不到桃了,手捂在胸口处,耳边听到好多声音,砍树的机器声,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动物被捕猎时的怒号声,动物之间的沟通交流。桃在十二三岁左右时的某天发现她的听力有极大的变化,能听到很多很远的地方,尤其是动植物,她能从动植物发出的声音感受到他们的喜怒哀乐。
夭夭记得上次见桃,桃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已经小半年没有见过桃了。夭夭想再见桃时他会有多大呢?会在什么地方见面呢?还会再见到他吗?夭夭的泪水夺眶而出,心脏处似被刀割着,疼,一直在疼,夭夭想,她可能是被这满山的哀怨影响了。
夭夭在秋千那里躺着,直到再次醒来。
夭夭跨进家里的院子,入目的是堆得很高的树干,和旁边一叠一叠的动物皮,她阿娘端着一盘子肉。
夭夭感觉血液在倒流,嘴角里有血腥味,眼前看到了一棵棵矗立笔直的树木,撒欢乱动或是静卧等待或是独自奔跑或是……的各样动物。夭夭的身子晃了晃,最终还是倒下了。
“夭夭!”林杨在距夭夭不远处,看到夭夭没有预兆的倒下,高声惊呼,想唤醒夭夭也想引起家人的注意。
林杨在夭夭濒临倒地时,及时的拉住了夭夭的手,使得她错过了大地母亲的拥抱。
夭夭躺在林杨的怀里,手紧紧抓着林杨的胳膊,急促的催着林杨走,“二哥,走,快走,我不要回来,我们走。”
林杨的脸上有一道红印。林杨将夭夭揽进怀里,听到夭夭的话语,不觉怒从心来,扭头看了一眼他俩的家人,笑的有点瘆人,“爸妈,你们用木头和皮换来我俩这大学生,反过来我俩大学生成了你们挣钱的阻碍,是不是个很好笑?如果知道我的学费是你们用山上的树木和动物换来的,这学不上也罢。”
“我也不会上。”夭夭气若游丝的跟了一句。
“是哥的好妹子。”林杨在夭夭肩膀处拍了一下,扭头看向门口站着的家人,“爸,我已经联系过国家环保部门的人了,他们大概还有两三天就来了,那时这片森林就会被保护起来,而你们这些砍树的人,如果判你和哥有罪,那就让我担。”
“小叔子,你们不能这样干阿,我当年嫁过来时你们林家要供你和小妹两个大学生,聘礼彩金啥的你打听打听咱十里八村我是不是要最少份?你们学费不够了,你大哥二话不说就把钱拿出去了,更甚至还要我去我娘家借,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没有没想过我回娘家借钱时受的白眼?现在你们上学毕业有出息了,我也不指求以前那些事要你们做些什么,可是你们看看咱家小山,他大了,该上学了啊。”说着徐素还哭了起来。林槐看到徐素哭的伤心,就将她的头往他肩膀上靠了一些。
夭夭的神情都有些沮丧,因为她不认为徐素说的的有错,他们林家的确欠着徐素。林杨轻轻拍了夭夭几下,“大嫂,你没去过外面,不曾体验过什么是烟雾蒙蒙对面不相识,没有见过没有云的不再蓝的天空,没有看过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我如果阻止你们砍树,那我就愧对生我养我的阿爹阿娘,愧对我大哥,愧对你,愧对这些年照顾我的乡里乡亲;如果我不阻止你们砍树,我就愧对我学的知识,愧对那些还在植树的工人,愧对下一代人类。既然怎么样我都要做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大嫂,我想为这个地球做点贡献。”
夭夭握住林杨的手,抬头和林杨对视,“我们想为我们曾伤害过的地球做些什么。大嫂,以后我就不嫁了,我出去打工挣钱,除了我的基本花销,其余的钱我都寄给你和大哥,阿爹阿娘归二哥养。”
“说什么傻话!”
“不许胡说!”
“凭什么不嫁!”
林杨揉了揉夭夭的头发,“大哥说的对,我家妹子长这么好看,凭什么不嫁?嫁,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其他的有你哥呢。”
林木瞪了一眼林杨的后背,“胡说,你哥我都能给她娶到媳妇,你我还就嫁不出去了?”
林槐抿着唇,“小孩子家家的,瞎说说什么嫁不嫁,你有俩哥呢,我还想着和你二哥一文一武的去吓唬我妹夫呢。”
夭夭抿抿嘴,不回答。林家人都知道夭夭是个倔性子,但是没有关系,时间还久总会找到办法让她松口。
徐素知道买完这批木材和毛皮后,他们家又得等一段时间才会进一次山林。徐素还能记得夭夭第一次因为他们砍太多的木材和毛皮而生气冷战的时间,那是夭夭上初中的第一年,那时林杨也没有夭夭的反应激烈,夭夭那次两天没有吃饭,林木和林槐决定不再去山林,但也就几个星期罢了。那山是大家共有的,凭什么看着别人发家致富?他家其实也有上学的小孩子的,后来他们瞒着夭夭又开始了去山林里。随着年龄的增长林杨和夭夭的角色掉了个,夭夭毕竟还是女孩子,心地善良,只要她将刚才那段话哭诉出来,夭夭一般都都会有无意识的放弃,但是林杨不会,他会在夜晚去山林里将人们砍树的工具偷出来,自从林杨上大学第二年开始,他每次从村里回学校身上都会或轻或重的带点伤。
夭夭将头埋在林杨怀里,感觉到自己好像会要失去什么。夭夭在林杨怀里放肆哭,不多久,林杨就感到他的衣服湿了。
“别哭了,我们去把他们的工具拿出来,他们设的陷阱给毁了好不好?”林杨不知道夭夭怎么了,只能伸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好。”夭夭哭着说,头没有抬起来的迹象。
林槐揉了揉夭夭的头,“对不起,丫头,大哥也是不得已。丫头,大哥也和你一起好不好?”
夭夭很欢快的走在熟悉的小道,蹲在一片落叶前,手把落叶扒开,看看落叶下面有没有陷阱。林槐林杨在距夭夭不远处的树上,将那些网兜取下来。
月亮被云彩遮住,星星也悄悄的藏了起来,天色越来越黑了,山林里却还有“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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