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大嫂刚刚走出大门没多远,就差点和一道迎面而来的月白色身影撞了个满怀。那人下意识的随手一挥,她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让她立足不稳几乎跌了出去。幸好她手疾眼快,一把扯住了那人的袖子,不然非摔个屁-股开花不可。
庄大嫂恼羞成怒,她抬起头正要说话,才看清自己扯住的,是一个绝美的宛如从画中走出的少年。此刻他正冷冽的盯着自己扯住他衣袖的那只手,眸光如刀,闪着让人觉得刺骨的寒光。
庄大嫂简直怀疑,自己要是不松手,下一刻这绝美少年说不定会挥刀相向。她忙不迭的送开了手。
那少年低哑的冷哼一声,衣袖一甩,不再理会发愣的庄大嫂,傲然抬腿继续往钟紫苑家院子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两名身穿男子锦袍的绝色少女,她们一人提着一只描金刻凤的锦匣从庄大嫂身边飘然而过。
“喂,你们找谁?”望着他们步履生风的背影,庄大嫂忽然醒悟过来。她即刻快步追了上去,张开双臂如护鸡仔的母鸡般拦在他们的面前。
也难怪她会心生警惕,因为上次那太仆寺卿家的小姐,也是这么突如其来的上门,莫名其妙的闹了一场,听说还差点伤了人。
绝美少年脚步一僵,他蹙着好看的眉峰,也不答话,只偏着头对身后的一个女子说道:“雪姬,还不把这拦路的丑八怪给扔远些。”他的声音清冷如冰玉相击,虽然十分好听,可说出的话却跋扈到让庄大嫂哭笑不得。想她虽然出身寒门,可长到现在还从未有人说她是丑八怪过。
倒是跟在少年身后的其中一位绝色少女。嘴角一勾,笑吟吟的说道:“世子爷,这位大嫂刚才是从贾大夫家中出来,估摸着不是他的朋友,就是他的病人。咱们要是贸然把人给伤了,贾大夫恼了怎么办?”雪姬跟在他身边久了,总是知道他在乱发脾气的时候该如何最快的灭火。
世子爷?庄大嫂听见少女对那绝色少年的称呼。下意识的暗暗吐了吐舌头。虽然她不知道这绝色少年是哪家的世子爷。可凭着他世子爷的身份,要揉捏自己这些平民,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就在她心生忐忑的时候。果然那位绝色少年撇撇嘴,无奈的说道:“那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呱噪的很。既如此,就算了。”他一拂广袖。又大步往前走去。
庄大嫂听他们的对话,就猜出他们应该与贾大夫非常熟悉。似乎也也没有恶意。她便不再拦着,任由这三人通过,自己则继续去揪那些闯下大祸,临阵脱逃的姑娘们。
谁知她走出没多远。又是三匹高头大马,从她身边飞驰而过。庄大嫂猛地回头,盯着其中一道紫色背影。喃喃道:“那不是郭大人嘛,今天怎么也来了。难道是相公的案子有了什么纰漏?”她踌躇片刻,立刻回头,疾步往回走去。
见庄大嫂气冲冲的出了大门,秀才娘子也没闲着。她把手里的吃食也放在石桌上,劝道:“不管怎样,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钟紫苑现在哪还有胃口,她丢下了手里的空罐,异常疲惫的说道:“我不饿,你们先吃吧!”她站起身,神色恍惚的慢慢走进了屋子,无力的躺倒在床上。还不忘顺手拿起枕边的一块锦帕,盖在了自己的脸上。只一瞬间,她脸上的那块帕子,就多了两块明显的湿痕。
被留在屋外的众人不由面面相觑,青黛和豆蔻不放心,脚下动了动,想进屋去瞧瞧。福伯长叹一声,出声制止道:“别去吵她,让她自个清静清静吧!毕竟只是个半大孩子,这几个月来,她肩上的担子太重了。”青黛和豆蔻闻言,只得收回已经迈出去的脚。
又过了一会,朱斐带着雪姬和玉姬,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只见这不大的院子里一片狼藉,各种各样的药材用麻布袋子装着丢了一地。院子里还架起了一口大锅,下面还堆着一些未点燃的柴火。青黛,豆蔻她们皆是双目呆滞的坐在石凳上发愣。
朱斐是第一次亲自登门,见大伙都在,独独不见钟紫苑,他立刻不悦的一皱眉。雪姬站在旁边留神见了,不由抿嘴一笑,开口唤道:“豆蔻,你家公子呢?”
雪姬上次送天上雪莲来时,大显雌威,把杜如烟带来的人都狠狠教训了一顿。所以钟家上下都对她充满了感激。尤其是豆蔻,自诩与她有并肩作战之谊,更加待她非常亲厚。于是她朝着屋里努努嘴,说道:“公子心情不好,刚刚进屋了。”
“心情不好?”朱斐面色一沉,说道:“我去瞧瞧。”他随手接过雪姬手里的锦匣,提步径直往屋里走去。
“世子爷,等等!”豆蔻,青黛一起疾呼。可惜有雪姬拦在她们面前,她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朱斐的身影飞快的在门后消失。
进了屋子,他怀着一种恶作剧般的心态,有意放轻了脚步。他轻轻撩开门口挂着的竹帘,一眼就瞧见钟紫苑脸上蒙着帕子,直挺挺的躺在那张简陋的拔步床上。
他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伸手想要去掀她脸上的锦帕,谁知他的指尖还未碰到,就听钟紫苑瓮声瓮气的说道:“都说了我肚子不饿,你们自个先吃吧。我累了,让我先睡一会。”她的声音不及往日的清脆,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刚刚哭过不久。
朱斐一愣,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手指下的锦帕上还带有明显的湿痕。他不由蹙紧了眉峰。朱斐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终究没再继续打扰,他把手里的锦匣随手放在一旁已经开始掉漆的桌上,然后悄悄的退了出去。
朱斐一出来,就见郭承嗣也准备往里闯,他忙拽住了郭承嗣的衣袖。摇摇头说道:“他心情不好,让他休息一会吧!”
郭承嗣一皱眉,不解的问道:“昨儿还好好的,今儿这是怎么啦?”
“我也不知道。”朱斐目光在院子里环视了一圈,然后对眼巴巴瞧着自己的豆蔻招了招手,说道:“你过来,说说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
钟紫苑也的确是疲惫极了。于是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想。只不过这一觉她睡得极不安稳,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怪梦,这些梦都零零碎碎的。一会儿是幼时她背医术出了错,被父亲打手心的情形,一会又是她在母亲膝上撒娇卖痴的情形,一会又是一群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在自己身后穷追不舍,张嘴欲咬的情形.......
“啊......”钟紫苑闭着眼睛发出一声惊惧的尖叫。“快醒醒。你做噩梦了。”立刻有人粗鲁的摇晃着她的身子。钟紫苑猛地睁开眼,只见一张绝美的脸庞,笑逐颜开的在自己面前晃动着,
钟紫苑皱皱眉。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推开了那张碍事的脸,自己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她再次一愣,就见郭承嗣居然也似笑非笑的,在对面桌边的一张木凳上坐着。她不由头疼的揉了揉额角。说道:“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
郭承嗣端坐在木椅上,腰背挺直。双眸明亮如星辰。纵使他手上端着的是一只有了裂纹的茶杯,纵使他身下的椅子,面前的桌子已经残破不堪。却依然掩盖不了他与生俱来的贵气还有威严。
看到这样的郭承嗣,钟紫苑忽然有些心虚气短,她悄悄扯平了衣角,又抬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髻。然后站了身,乖乖走到他身边。
郭承嗣静静的看着她,唇角微挑,含笑道:“本想和你商议一下大驸马的离魂症,没想到你这里却是一团乱。”
钟紫苑闻言,双肩不由一垮,面带沮丧的说道:“原来你都知道了,我是不是很没用。这么好的机会,居然都把握不住。”
“你是挺没用。”郭承嗣直视她的眼眸,不客气的说道:“以前你那缠死人不偿命的磨人功夫怎么不会使了?”
“啥?”钟紫苑惊讶的看着他。
郭承嗣再度不客气在她脑门上戳了一指,说道:“这样的小事,你不管是向我求助,或者是向斐求助,都早就解决了,何至于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钟紫苑脸一红,她微垂着双眸,小声辩解道:“我是觉得你们没有义务为我承担这些麻烦。”
郭承嗣闻言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他慢调斯理的说道:“再大的麻烦我都经历过了,难道还会怕这些?”钟紫苑一听,越发羞愧的低下头不敢言语。
朱斐忽然一屁股在俩人对面坐了下来,他左右各瞧了一眼,啧啧有声的调侃道:“你小子怎么被他一驯,就跟个小媳妇似的,不敢出声了?”
郭承嗣见钟紫苑脸一黑,有了发怒的迹象,不由一笑,站起来说道:“该齐心合力的时候,总要学会齐心合力。走,咱们一起出去吧!”话音一落,他率先提步往外走去。
钟紫苑下意识的跟了上去。朱斐一笑,也慢悠悠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此刻天已经昏暗,进到院子里,钟紫苑立刻就被那热火朝天的情形惊呆了。就见原本跑的一个都不剩的姑娘们全都回来了。她们跪坐在地上,每人面前都摆着一张小木几。木几上都有一碗热腾腾的黑色药胚子。
她们每人手里都着一块搓丸板,只要把那些还未成形的药胚子放进那搓丸板里,再把两块板子合上,一颗颗滚圆的,如龙眼大小的药丸,就会欢快的从搓丸板里滚出来。
有了这搓丸板,制作起药丸来,可以说是事半功倍。钟紫苑的心不受控制的“呯呯”跳了起来,她惊喜的问道:“这搓丸板可是好东西,打哪来的?”
郭承嗣一笑,随口说道:“是段侍卫快马加鞭,从制药局借出来的。”
“太好了。”钟紫苑不住口的赞道:“有了这玩意,制作药丸的工序就变简单了。”
说话间,她又把注意力投向了蜜炼成药的那一块。就见在院子的另一角,已经燃起了熊熊火焰,上面架着一口已经烧得开始冒出青烟的大锅。青黛和豆蔻正合力把一大罐浓稠的蜂蜜,倒入锅中。
“蜂蜜是哪来的?”钟紫苑再度惊奇的问道。
朱斐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说道:“飘香楼的用来制作烤乳猪的蜂蜜,如今全搬来了你这里。看来长安城的食客们这三天都没有口福了。”
钟紫苑还未开口,就听那边豆蔻大声吩咐道:“火太大了,要小些。”
负责烧火的荣细立刻抽出其中几根烧得正旺的柴火,火势立刻就小了下来。“对,就保持这样的火候。”
豆蔻拿一把锅铲站在锅边不停的搅动着里面的蜂蜜,直到那大半锅蜂蜜冒出青烟,液面上也不停的翻起褐色的泡泡。一股浓郁的甜香在院子里不停的飘荡着。
“蜂蜜好了,快拿药粉来。”
青黛早已端着一盆子炒制过的药粉在一旁等候多时,她细细的把药粉散进蜂蜜浆里,豆蔻则不停的搅拌着,直到那些蜂蜜与药粉充分的混合均匀,慢慢的由糊状变成膏状。豆蔻的锅铲在里面的搅动已是非常费力了,也意味着这些药胚已经粗步完成。
她们和荣喜估计已经在火边忙碌了许久,三张脸皆是红通通的,就连汗珠都没有一颗。估计那些汗珠刚刚从体内被逼出来,立刻就被这灼热的高温给烘干了。
见药胚已经完成,豆蔻便拿锅铲敲着锅沿吆喝道:“你们谁的药胚用完了,可以过来领了。”她话音刚落,立刻有几个姑娘捧着空碗,欢快的过来领药胚。豆蔻皆是一视同仁,不但给她们的碗里盛满药胚,还会给她们递上一颗小小的珍珠。姑娘们则把这些珍珠小心收进自己的荷包里。
这些珍珠钟紫苑很熟悉,正是她赊回来制药用的。这些珍珠个头小,形状又不够均匀,所以没人拿它们做首饰。当是它们的药用价值和那些圆润的,优美的珍珠是一样的,可价钱却便宜了许多。可即使这样,这些珍珠也是有定数的,怎么能随意发出去?钟紫苑心中不由一惊。(未完待续)(83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