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苍急急赶去西面,不断有伤员被送回来,有些只是被野兽的爪子划伤、割破,槿瑶用治愈术就能替她们治好。
有部分被活生生咬下一大块肉,就只能按军医的吩咐,先止住血,再上伤药包扎,等肉自己长出。
副将风尘仆仆归来时,槿瑶正替最后一个伤兵包扎,见不是御苍,便问:“大人,将军呢?”
“将军今晚坐镇西面,一则是防止妖兽再次偷袭,另一则是探寻它们的老巢,好一举歼灭。”副将道,让人扶伤兵下去休息。
“恩。”槿瑶起身,“霄树林以往还算平静,也没说过野兽作乱,怎么这回碰上了……该不是槿绒她们……?”
“此事蹊跷,将军也还在查,属下愚钝,不能轻易得出个结论。”副将说,“不过,属下以为,槿绒她们的能力,应不能自由驾驭野兽。往昔,霄树林宁静随和,突然调一批野兽进去,周边官、员一定会发现,上报朝廷。”
“也是。”槿瑶跟副将说会话,就独自到营帐歇息。花妖宝宝正咬着手指,睡得香甜。被子又被蹬掉,红红的裙子,和那晚上叫御苍“尊上”的姑娘的裙子一般红。
他们是什么关系?御苍又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来历?槿瑶替花妖宝宝盖好被子,握住婴儿床的栏杆,陷入深思。
天方透亮,彻夜难眠的槿瑶就醒了,她帮花妖宝宝盖好再次被蹬掉的被子,对身旁的侍从嘱咐几句,就到伙房煮粥。随后,跟副将去约好的地方,一快结伴往西面。
槿瑶拎着食盒,清早太阳尚不毒辣,但空气不改燥热。只走上一会,就像在池子里浸了一遭。
快熬到营地附近,远方丛林一阵骚动。一双漆黑的眼注意这一队人群徐徐前进,空气飘散着食物香味。他一个个地打量过去,在看到拎累了,改抱食盒的槿瑶时,那眼一下变得晶莹闪亮,整只开始躁动不安。
副将抹了把汗珠,嘶吼声突然在耳边炸开,熊大张的血口传来阵阵腥臊,她拔出剑。那熊嘶吼更盛,声波强烈,竟将所有人震倒在地,脑仁仿佛要炸开,痛得神志不清。
御苍正用着早膳,远远听见熊的嘶吼声,扔下手里的筷子,带人飞速冲出营地。那只熊和副将营里的红衣女子一样,像是跟他熟识,却又不同。
红衣女子叫他尊上,口口声声说要帮他恢复失去的记忆,举止尊敬,神态谦卑。
而修炼成精的熊妖一见面,就破口大骂,说他是个魔渣,那猩红的眸子,简直恨不能一爪子把他拍成肉泥。
他记不起的过去,一直像一根突刺,卡在心上。他过去是谁,为什么会在圣山?为什么一见到槿瑶,就觉得认识了上千年,除了她眼里再容不下旁的?
昨晚,槿瑶在问他红衣女子时,他就莫名感到烦躁,那种心底最深处的无处归所不断涌上来。他也说不清,自己同那女子,究竟认不认识。
最令人害怕的,是带槿瑶走出则沁梦境后不断闪出的一幅画面。
槿瑶纤细匀称的手指抓着他肩上的衣服,痛苦地睁大双眼,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流,划过雪一样的面颊,滴在衣服上,开出一朵朵彼岸花,妖冶得他双目发疼。
他抓着槿瑶冰凉的手,不断揉搓。而槿瑶痛得发不出声,血决堤一样涌出,染红他胸前的衣服。
她一手痛苦地抓住他的手掌,另一只满是鲜血的手缓缓抚上他的脸颊。因为疼痛,她的声音很轻,断断续续不成整句,“你……为什么……爱……”
周围有很多人,嘈杂的喧哗淹没槿瑶的话语。他眼睁睁看着槿瑶的睫毛渐渐垂下,沾血的手落到他胸、前,再不动了。
他抱着槿瑶,双眼骤然失去对焦。害怕地擦她嘴角的血,满手的鲜血,把一向得体的自己弄得狼狈异常。浑身是掩饰不去的迷惘无助。
这明明只是个梦,是则沁用来诓害槿瑶的梦。可为什么异常真实,真实到令人发指。
御苍很烦躁,他到底是谁,和槿瑶有过什么纠葛,他整宿睡不着,却什么都记不起。
脚下步伐加快,匆匆赶到时,副将才缓过神,狼狈地起身,“属下见过将军。”
“熊又出现了?”御苍收起情绪,镇定道。
“是。”副将大脑酸胀,好半天回不过神,勉勉强强在身边人的搀扶下稳住。
“去看看,可有人受伤?”御苍吩咐道他带来的一队士兵,“扶她们回营地。”
“是。”就在士兵搀着人往回走,副将低头看见脚边歪倒的食盒,粥洒了一地,突然惊道,“公主不见了。”
御苍停住步子,暗暗抽着冷气,仿佛有人在他心上扭了一把。
熊吼叫时,槿瑶脑子一痛,和副将她们摔在地上,后面的,就什么都记不起。
再度清醒,她四下环顾。这是个石洞模样的地方,槿瑶掀开身上的薄被,慢慢坐起,身边猛地一声响,如平地一声雷,“醒了!醒了,大王她醒了!”
槿瑶被吓得一抖,一个健硕异常,皮肤黝黑的粗汉子出现,大手往狐狸身上一打,用更大的嗓门嚷着,“吵什么吵,没见着人都被你吓醒了。”
“明明是被你吓醒的。”狐狸嗫嚅道。
熊汉子回身大吼,“你说什么?”
狐狸闭嘴,改口道,“小的去看看药好没好。”
“滚!”熊吼又来了,槿瑶捂着耳朵,嗡嗡嗡的,一阵接着一阵。
熊汉子转过头,槿瑶还在余震中,歪歪倒倒。他快步上前扶住她,用独特的粗犷吼道,“小槿瑶,还好吗?”
震得槿瑶再次懵住,熊汉子像意识到这件事,又轻声轻语地问了一遍。
槿瑶终于缓过来,疑惑地瞧他,点点头。
“真不是大哥说你啊。”熊汉子看她没事了,一屁股坐到她床前,开启碎嘴模式滔滔不绝,放连环炮一样“你说说你,以前就栽在御苍那个混小子头上,怎么跌了一次还不长教训呢?这回又被他骗到手了?我真搞不懂,他到底是怎么使手段勾、引你的。你看他,除了长得比大哥好那么一点点……”槿瑶狐疑地看了看他狂野的长相,不信。
熊汉子继续夸下海口,“比大哥厉害那么一点点。”他说着,比了一根头发丝的宽度。
兴许被槿瑶如炬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他挠挠头,憨憨道,“其实是多挺多的。”
槿瑶这才认同,熊汉子坐不住,跳起来为自己代言道,“但是他哪有大哥好啊,在你还是一只毛绒绒的小白兔时,大哥就载着你在圣山到处溜达,看遍奇花异草,怪石嶙峋。圣山里的小动物哪个敢欺负你,大哥吼得他连爹是谁都不知道。等你修炼成人,大哥还是任劳任怨地驮着你,看你慢慢长大,越来越漂亮,来跟你送萝卜捧白菜的动物从东山头排到西山头。那群熊孩子,哪个能配上我家妹妹,大哥天天护着你不被骚扰,风里来雨里去……”
槿瑶都忍不住被这个妹控哥哥感动了。熊汉子险些流出心酸的泪水,“就一天啊,那只暗恋我的狐狸精……”
说着,熊汉子红着脸挠挠头,“看啥呢?你哥还是有人喜欢的。都她勾得我一时松懈……才让那只豹子钻了空子,否则也不会便宜御苍那个混小子。”
说到这,熊汉子咬牙切齿,活像闺女被生生拐走,生米煮成熟饭,蒙在鼓里的老汉最后才发现,“混账东西,一个喷嚏不打的,就把你骗出了圣山。我上上下下找了十几遍,死活找不着……”
紧接着,是一长串特有的脏话。
槿瑶揉揉耳朵,他的分贝又不知不觉地大了。熊汉子连忙压低声音,温柔得槿瑶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带你出圣山,又不好好照顾你,最后……”
“大王!”狐狸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叫道,“埋伏在前头的地鼠报告,说那人正带着兵朝这来。”
“臭小子,老子正等他呢!欺负老子妹妹这么多年,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熊汉子一声怒吼,瞥见自己想帮忙出气的妹妹归心似箭的目光,恨铁不成钢,“不许再想他,给哥哥安安分分地在窝里呆着。等他死了,老子给你找上一山坡的美男,个个比他帅,看你还忘不了他。现在,老子先拔了这个毒瘤,决不能再让他把你给祸害了。”
说着,他们风一样地出去,走时还不忘设下封印。
槿瑶冲到洞口,摸着透明的屏障,消化前头的一长串话。
他说得玄乎其神,说她是兔子精,可他分明是一头熊怪。假设她曾经真是一只兔子精,照理说,熊不吃兔子就算好,怎么还会给一直兔子当哥哥?且他的说辞一大长篇,无非就是想讲自己对她有多好,而御苍又是怎么欺负、祸害自己的。
联系如今的情景,御苍要在霄树林外设法阵,熊汉子是不知从哪跑来的山林妖怪,为非作歹。他这样,八成只是想离间自己跟御苍,以便达成某些龌龊的目的。
槿瑶在心底打着计划,她现在,要想方设法回到御苍那,千万不能让熊妖用她威胁御苍。
可是,槿瑶环顾这密不透风的山洞,糟心地想,她要怎么出去?捡来的忠犬黑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