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前脚刚走,张德海便带着皇帝的圣旨前来,对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什么眷恋的沄淰只混混沌沌听到一句,严整军队,蓄势待发,每日训练三个时辰,不得有误……
沄淰苦笑,心里不禁叹道,你竟然不给我一丝退路,让我在这人间地狱中遭受着种种折磨,却要绽放出一朵灿烂娇艳的花朵,何宸,你好狂妄。
那天,跳动的红烛下,沄淰在桔梗绢帕上一字一句的写着: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脸上两行热泪涓涓,她失神的看着最后那几个字,痛的又是一夜无眠。
疑是瑶花舞上冥,六荒堆白似妆银,这一冬,有令人无法忘怀的雪白,为曼妙的年纪画上浓妆淡抹的一笔,青春有再多的痛楚或者无奈,总也感觉是精彩和有所期待的,至少,现在对于沄淰来说,自由的日子仿佛近在眼前,自已需要的,紧紧是多一点的耐心。
何宸站在高高的龙虎台上,紧身的黑色长貂更加显得身姿挺拔,尊贵雍容,他的眼中永远透出两股清高自信,身旁,宜人一身珠暗紫妆缎狐腋大氅侧立,她单手撑伞,伞上的雪花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一个人中之龙,一个如花似玉,站在一起,总是感觉本该就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只可惜,她出身平凡,只可惜,她再貌美非凡,他的瞳孔中,只有那倔强的一人。
“你瞧,那个女人,就是皇上的新宠吧?”一个小兵蛋子对着旁边的几个士兵窃窃私语说道。
另外一个士兵斜着头看向头戴铁盔,身着甲胄,手持长剑,腿绑沙袋的沄淰,嘴角坏坏的讥讽道,“这个去了战场,后宫便迫不及待会有别人挤进去,这些在你们新人眼中是奇闻的事情,我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杜律依旧是身披铠甲,一身白色大氅,他的眼中闪烁着鹰隼一般的眼神,回眼怒喝道,“哪个胡言乱语?拖出去军棍一百!送回原籍务农劳作!”
那人忙磕头求饶,可是,身旁却没有一个士卒为他求情,大家都噤若寒蝉,龙虎台处在一片萧杀的气氛之中。
风吹起黄沙漫天,远方高处传来何宸清亮尊贵且富有磁性的声音,“杜将军,今天我们的训练科目是?”
杜律板着脸,手持九头寒天槊跪道,“回皇上,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攻其所不戒,所以,今天是体能与速度训练,本将从十万人中精心挑选两千名身手敏捷,头脑聪明的壮年士卒为前锋队伍,主要负责截击对方粮草,突袭对方薄弱力量,此外,还要负责诱敌深入,因此,需要他们有过硬的技能和速度。”
何宸的眼中没有一丝笑意,远远对着杜律冷冰冰的脸道,“你让这些人身负重物要互相搏击还是……”
“回皇上,臣已在途中安排了各种陷阱机关!臣要把他们打造成一支连鬼神看了都会哆嗦颤抖的军队!一会儿,您就能看到了。”
“好!朕都迫不及待了!开始吧!”
何宸的嘴角方才露出一丝丝好奇的笑意,他清冷的目光慢慢扫着远处的沄淰,心里不禁乐道,“趴在床上两天,如今,你倒是神清气爽了吧,但愿这冬季的寒风白雪能消除你心头的怒火,朕就是要慢慢治治你的臭脾气!朕就是要你知道,无论是在天下人面前还是在后宫,你永远都是要臣服于朕的!”
杜律回过头,对着众将士声音洪亮道,“铜锣一响,诸位便将踏上战斗之路,在这条路上,不要相信任何事情,你的目标只有一个,皇上晚膳前,越过前面那座山!那里,有我军的营帐,还有为各位准备的烧酒烧鸡!但是,如果你们没有按时达终点,就会被山中的豺狼当成晚餐!就算你侥幸回来,本将也会取消你的先锋资格!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两千士兵发出震天的回应。
沄淰抖了抖双肩,才发现,未等出发胳膊似乎已经麻了,脚也冻得有些僵了,可是,当她抬眼看着那惊若天人,清高无比的何宸时,便怒着脸瞪着眼睛准备迎接这一场挑战,而且,还要漂亮的完成,她就是要他知道,我就是这么骄傲!
“铛——”一声铜锣响,士兵们已经如离弦的箭,潮水一般的将沄淰狠狠的落在后面,四处到处都是铠甲摩擦的沙沙声,与冬日的寒风交织在一起,令人心中升腾起一股保家卫国的冲动,沄淰抚着跨在腰间的宝剑,亦跟着人海蹿了出去。
才刚跑几步,便不知被谁绊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周围的其他士兵一边捂嘴偷笑,一边继续一本正经的往前跑。
沄淰气愤的从雪中爬起来,嘴里小声怒道,“一点儿都不团结!”
她随便擦了下满脸的烂泥,便也继续跟着跑,可还又没跑几步,前面便发生了几串哀嚎。
沄淰抬眼看去,只见前方的地上仿佛有一个陷阱,她亦步亦趋小心翼翼上前看去,才发现,有三个士兵掉进了陷阱,而且,更糟糕的是,里面传出一声叫骂,“哪个孙子在里面倒了狗粪?告诉爷爷!”
沄淰捂嘴偷笑,就听背后传来一阵冷入骨骼的声音道,“早就告诉你,本将已经制造了陷阱机关,吃狗粪总比要了你的狗命强,再不爬出来,晚上,就等着喂狼吧。”
他一骑绝尘,策马而去!
众人看得痴呆,不知道他从哪冒出来的,待他走远了,才都喘了口大气。
经过这番,所有的人都不敢盲目的追求速度而肆无忌惮快行了,他们纷纷拿出兵器在前方探路,行军速度明显放慢了很多。
大家精神紧绷的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大家不禁面面相觑抱怨道,“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不然,天黑前,连山都摸不到,前面那林子里的豺狼虎豹可多着呢,那些恶狠狠的豺狼有时候还蹿到村子里咬死牲畜和孩子,赶快走吧。”
“是啊,才走出来不到十里,眼看,就正午了,我从军十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残酷的练兵,之前的齐将军就不会这样,他从来都是对下属很好的,像兄弟一般,每次,也都是冲在最前头,哪像那个杜将军,一脸的寒冰,不近人情。”
沄淰怔了怔,听见有人夸赞齐岳,眼中和嘴角都挂着笑意,这时,一个奇怪的男人映入她的眼帘。
一个中年男子模样的人一直小心翼翼的小跑在最前面探路,他手脚伶俐,脚下功夫一看就比一般士卒好出很多,青色的头盔下,一层黑布包裹着脸上透出一股沧桑之感,仿佛正在经历着战场上的生死。
众人看也看着前面的那人道,“哑巴,你别那么小心了,我看,什么事儿都没有。”
哑巴?不会说话?沄淰脑海中情不自禁就想起那个金丝的面具人,他也是不轻易说话的,可是,当她仔细去看那人的眼睛时却又不是,金丝面具人的眼中总带着温暖的笑意,而他的眼中,充满了太多的凄凉,或者说是悲怆。
就在这时,四处不晓得从哪里飞出几十枚利箭,穿越寒冷的风雪打在二十几个反应迟钝的家伙身上,他们应声倒地,虽然有盔甲遮挡,但是,经过检查,也都受了皮肉之伤,一时间,每个人的头上都笼罩着一片可怕的阴霾!
沄淰情不自禁的走在哑巴的身后,他显然对这种充满风险的战场有着敏锐的洞察力!跟在这样一个警觉人的身后总比胡乱走着要好很多,很对人在经历了这次虎口脱险之后,也情不自己的自愿排成一列,跟在哑巴的身后。
“哑巴,你还真厉害!我们大家都跟着你走!不会错的!你说你,杜将军都批准你回归故乡你为什么还要回来遭这份罪,那么大年纪了,还去战场拼命!咱们这次凶多吉少,我看就是有去无回,这都多亏咱们这位可爱美丽的副将大人,要不是她,我们本可以四十万大军直捣琅邪大巢,前后围剿给他来了瓮中捉鳖,这下可好,区区十万,我看,我们就是白白送到南宫羽和南宫羡的嘴边的肉!让人家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沄淰气愤的捏着倾心剑,身为副将的她本想回头怒斥他们这种扰乱军心的所作所为,但是,为了大家都能顺利过关,便也紧紧咬住樱桃嘴唇不语。
倒是哑巴停住脚步,回头恶狠狠的瞅了那小卒一眼,然后,拿着长剑示意他上前带路。
小卒冷哼着上前道,“哑巴,怎么,连你个哑巴也要为这个女人说话啊?可真是应了那句话,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过哑巴,你可不是英雄,你就是一个狗熊,我可听说,你的新婚媳妇可是被几个男人活生生抢去的,你连自己媳妇儿都救不了,就是没种,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啊?哈哈哈哈——”
哑巴的眼中再次流露出无比的绝望,沄淰看着他随时都可以出鞘的长剑,不禁觉得他这个人的眼中藏着太多悲天悯人的故事。
后面的人开始虽然符合着跟着笑着,但是,笑着笑着,忽然就觉得那是一个值得流泪的故事,他们一个个都低着头,继续哀叹的走着,时不时路过哑巴身旁,拍拍他的肩膀,给他一个暂时的安慰。
沄淰和哑巴并肩而走,她看着他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如果你愿意,可否告诉我是谁害了你的妻子,我可以跟你一起为她报仇!”
哑巴看都没有看沄淰一眼,继续拖着疲惫却坚决的步子前行,沄淰也毫不介意他的无视,跟着大家又开始小心翼翼的前进。
这里是丘陵地带,四处凸起的土坡可以将伏击之人很好的掩藏起来,沄淰本还警惕的注意着脚下,却发现,身旁的哑巴的脚步却额外的缓慢了,她抬眼看向哑巴,见哑巴警觉的向四周观望,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
就在这时,天上仿佛下起了火球,到处是火,硝烟弥漫中,到处是黑影,他们仿佛闪电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一个个士卒打倒在地,待大家缓过神的时候,硝烟中,黑影却又消失不见,只能看见地上躺着的那几百人发出声声的哀嚎!
沄淰只在第一时间拿出剑,奋力挥砍着火球,还没有跟那些黑衣敌人正面较量,他们便神秘的消失了。
她气喘吁吁瞠目结舌道,“他们是什么人,居然这么厉害!我真是才发现,这个游戏居然是这么刺激好玩!”
沄淰饶有兴致的看着前方,对着身旁满眼沧桑的哑巴道,“马上就到山脚下了,如果,能在山里抓只狼或者熊烤着吃,也不错!”
哑巴的手此刻有些颤抖,他拿着沉重的剑慢慢往前走,身影永远是那么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