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彼此端视着。沈含疆悲恸道：“是谁害我女儿女婿！”一阵沉默，韩城站起来给两位老人磕了个头：“我冒昧的代表二少给您二老磕个头。”韩城抬起头额头乌青，磕的没有半点含糊：“您二老一定保住身子。大小姐我们关家依旧会不竭余力的找。韩城给您保证，倘若有天大小姐回来了，韩城也势必争取大小姐婚嫁自由，绝不让沈大人的掌上明珠在关家守活寡。”
韩城这话几乎诛心，连沈平疆也没有想到。一旁，沈含疆语焉不详的问：“你不怕他日黄泉相见二少责怪你？”
韩城满脸清泪，哽咽道：“我正是知道二少心意，才敢做如此承诺。”
沈含疆沈平疆面面相觑。
韩城整理好情绪作别：“家里还有事，韩城先行告辞，你们万万保重。”
送韩城出门后，沈含疆盯着车尾绝尘而去的烟尘问沈平疆：“大哥，我有些看不懂这局势。”
“风雨欲来。”沈平疆背手进门：“又是一个多事之秋。”
其实又有多难看出来呢，有人针对的是沪都世家，盘踞沪都的老资历们。子嗣，倘若一个家族无后，未来还有什么希望。
关堇衍带着寇成去医院接关堇行遗体。到医院却发现关堇行遗体不见了，刘宇一直在旁边抹眼泪，姚大夫和主治大夫齐刷刷跪在墙根抱着头。刘宇狠狠踢了姚大夫一脚，哭道：“韩哥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替他盯好二少，就是他硬拉着我邀请我吃饭，怕韩哥怪罪他什么。我总共离门口走开都没三步远。再一回头二少就不见了。”
寇成对刘宇生起几分好感，人虽是哭哭啼啼的，好在口齿伶俐，逻辑清晰。是个好孩子，难怪小师弟看中他。
关堇衍问他：“韩城为什么让你看着二少？”
刘宇还悬着鼻涕，通红着鼻子道：“韩哥不想让人知道里面躺的是二少，让我看着别让其他人进去。除非本家来人。”
关堇衍点点头没说话。站在门口望着里面空荡荡的床铺，白布被掀开扔在一旁。关堇衍瞥了一眼就挪开了，一点也不愿意去想这块白布是盖什么的。寇成仔细问过话之后重新回到关堇衍身旁，关堇衍攥着拳头隐在袖下，寇成喊了声，“大哥。”
关堇衍道：“堇行死了吗。”
寇成不解。
“堇行死了吗。”
“大哥，二少真的走了。”
“那病床上是什么。”关堇衍忽然和寇成犟起来。
寇成闻言望去，病床上空荡荡，白布被揭开扔在一旁，“没有什么”寇成突然闭嘴，紧紧盯着那个白布。
不对劲。病床是靠墙而放，白布不是斜掀靠墙，而是齐齐零散堆在床尾三分之一的地方——像是谁坐起来过。
寇成低下头：“大夫说韩哥来看二少时，二少尸身已经僵了。”
白布的位置并不能代表什么，那种痕迹有太多的偶然巧合，即便是伪造，成本也很低。
关堇衍抿着嘴，半晌没有吭声。
沪都的风向像是忽然被席卷了个方向，从传的沸沸扬扬的沈大小姐失踪案演变到是关堇行失踪案。再到如今的传言——关二少已经死了。看笑话的人不胜繁多，绝大多数人精心里却明白，关家出事了。捕风捉影，从来都是无风不起浪。
第二日，刘洋便听到了关堇行失踪的消息。刘洋亲自去了一趟关家问个清楚，关堇衍对刘洋说：“我知道你来是干什么。”刘洋等着他给个解释，哪知关堇衍淡笑了一下道：“我什么都不能说，我和堇行都是做事的人，你能理解我们吧。”
刘洋话不多，只问了一句：“二少现在在哪里，安全吗。”
“安全。”关堇衍转身把桌子上的一本书塞回书架，语气听不出起伏，神色莫辩。
这么简单的一句搪塞，刘洋心里不踏实，又道：“韩哥那天来沈家干什么。”
“你没见他？”关堇衍道：“别胡思乱想了，只是例行探望。对了，沈瓷现在怎么样了，还没有消息？”关堇衍笑着调侃他：“你有担心堇行的功夫，还是先赶紧把他女人找到。堇行派你去保护他未婚妻，你倒好，现在人下落不明，你还敢送上门来讨打。”
刘洋被说的哑口无言。忍不住辩了一句：“我那天不在。”倘若他若在，除非他死。也绝不会让沈小姐不明不白的失踪。
“那你为什么不在。堇行让你贴身保护，你人呢。”关堇衍三言两语把刘洋说的无地自容。即便刘洋有一肚子话可以解释。刘洋也没再辩解，能说出那么一句已经是他最大底线。君辱臣羞，大少爷说的没错，是他没有尽职。愧疚，是支撑他唯一活下去的理由。等他找到沈小姐，定会自裁谢罪。
刘洋走后，关堇衍突然做了一个决定。他喊来韩城，吩咐：“把堇行的丧事先放一放。等找到尸体再说。”没准哪天人回来了，那不是闹笑话吗。
寇成不明白：“大哥，为什么停丧？二少去世这种事根本瞒不住啊。”
“不停丧你拿什么埋？”
“我们我们可以先立个衣冠冢。等找到二少遗体再重新下葬一次啊。”寇成一时语塞，有些结巴道。
“那又何必多此一举。”
“可这瞒不了多久啊。二少是公众人物，长时间不露面，大家肯定会觉得蹊跷。”
“不是传言堇行失踪了吗。那就让它落实好了。”关堇衍气定神闲。
“可
关堇衍没吭声。谁也说服不了关堇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自他回来至始至终只见过堇行一面，堇行受伤了，堇行死了，这些都是别人告诉他的。空口无凭，他才不相信这些。关堇衍内心深处至今仍愿意相信关堇行还活着，在没见到关堇行尸体之前，任谁说什么他也不会相信。
关堇衍道：“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要知道是谁在算计我们兄弟。如果幕后指使知道我们兄弟二人至今仍健全如初，肯定会二次下手。上次我全无防备，这次我要看个清楚。”
寇成迟疑道：“这样可行吗？”
“你这几天质疑我的次数可比过去十几年还多啊。”关堇衍意味深长。
寇成立刻闭嘴不在说话。
教堂里，沈绾念盯着婴灵们带回来的关堇行，心中百味交杂。沈绾念问孩子们：“找到他的灵魂了吗？”
孩子们齐齐摇头。阿蒙开口道：“娘亲，死物里没有他的灵魂。”
“怎么会。”沈绾念百般不解：“黑白无常已经把他的魂带走了？不对啊，不可能这么快。他死了还不到七天呢。”
“真的没有。”阿蒙无比肯定：“就算是黑白无常带走了他，他们也不敢瞒着我们的。”
沈绾念叹气：“我要是会死而复生之术就好了。”这样她不仅能救了眼前这个孩子，也能救了当初她的孩子。
“阿蒙，周嫱离开沪都了吗？”
“新血脉？”阿蒙歪着头：“没有。弟弟妹妹们都看着她呢。”
顾北尧没等到关堇行的葬礼，焦躁日益旺盛。不止一次向云曦反复确认：“关堇行真的死了吗？”云曦一遍又一遍肯定来安抚顾北尧。问到最后，连云曦都不确定起来，改口道：“我这边收到的消息是确认关堇行已死。”顾北尧阴郁着不再说话。云曦有心无力，望着顾北尧的背影一次次欲言又止。
夜晚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傅莺霆。地上锁链四处散落，傅莺霆站在原地发呆，迟迟没有离开。阿蒙坐在地上，百无聊赖的问他：“你为什么还不走啊。”
“你娘找沈瓷干什么？”
“找心头血给我们喝啊。”阿蒙当然不知道，想当然的猜测道。
傅莺霆诧异：“是这样？”
“不然呢？”
傅莺霆莫名松了一口气。对啊，不然呢。
客厅里关强举着拐杖对着关堇衍就是一通乱打。关强平日年轻力壮，空手撂倒几个兄弟的本事还是有。却爱驻着跟拐杖装年迈。关堇衍跪在地上不躲不闪，眼睛盯着沙发角落。他有些想堇行了，平时这个时候堇行就该出来和他一起挨打了。关强还在骂：“狼心狗肺的东西，那是你弟弟啊，你有多记恨他，死了连个葬礼也不给他。让他在那边连个安身之地也没有。”
“反正我没看见堇行死了。”关堇衍别过脸道。
“你！”关强气的仰倒，前后找东西打关堇衍。
——好像只用拐杖打多么便宜关堇衍了一样。
最后关强拔出枪，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老子今天就问你一句。你特么在给老子玩什么！”
“父亲，我没有使什么诡计。”
“这也没别人了，就你富叔。今天咱们就把家丑摊开来讲，堇行的死你参与了多少？”别以为顶个傅莺霆出来，他关强就傻到什么都信。
关堇衍张口想解释，却觉得说什么都很无力。“我什么都不知情。”
“沈瓷为什么失踪。”
“不是我做的。”
“呵。”关强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眼睛像把刀子一样在关堇衍身上来回扫视，眼神还重点在关堇衍眼睛停留了一下。
关堇衍不躲不闪的与之对视，没有丝毫心虚。关强却没有半点相信的样子。
“真的不是我做的！”关堇衍重复，他被关强怀疑的眼神凌迟怕了。
“是谁？”关强收回目光，也没说信不信，淡淡问道。
“我”关堇衍沉默了下，“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