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递进(1 / 1)

后来沈瓷回过一次沪都,她是追着关堇行回沪的消息回去的。可她找不到关堇行,也找不到沈家了。高选告诉她,临走前怕顾北尧再使什么绊子,索性将关家祖坟和沈家老宅一起圈在阵眼里,大隐于市。犯之无门。沈瓷愣愣的:“关关回来了?”高选沉默一会,避开这个问题:“我帮你叫沈恒出来。”

这是沈瓷最难熬的一天。

沈含疆墓前,沈瓷嚎啕大哭。死死抱着墓碑,谁也扯不下来。“爸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爸你不要走,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怎么放心的下我。”“爸,爸”沈瓷一声一声嘶喊,不敢置信小声哽咽的问:“真的,是我气死您的吗。”沈瓷一片茫然。

不等谁答,沈瓷又是两行泪。喃喃道:“爸,我不该和你吵架。我不知道那是我们最后一面。我总想着惹你生气,反正回头哄哄你,你总会原谅我。就算你要离开我,那也是很久远的事。说不定我孩子都比我现在大了。爸,你恨不恨我。你那么疼我,我只会气你。只会给你添麻烦。”

沈瓷额头贴着冰冷的墓碑,怔怔的想。难怪都说儿女是讨债来的。她如今何止是讨债,连父亲的命都——扫把星。在一个个祭拜完关强,关堇和韩城后。沈瓷的心已经麻木冷硬的毫无知觉。她突然就明白关堇行为什么会选择壮烈的去死了。如果她也能,她也想死。

以后的日子还那么漫长,她要怎么过?

沈瓷萎靡不振,日渐消瘦下来。沈恒气得直问她,你要让我连妹妹也没有吗。沈瓷这才嚎啕大哭。吴茯苓写信向沈瓷问好,问她一路顺利?家里可好,说自己非常想念她。沈瓷看着信,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韩城被葬在关家新买的祖坟里。沈瓷望着沈恒身边的男人问:“你是庭华山的风水先生怎么肯屈就在这里。”就现在的沈家而言的确是屈就。傅佛生道:“玉叔叔说布阵之后,你们想念家人看望不方便,我若无事,便陪你们几年。”他恭恭敬敬道:“大少爷是冰小姐的丈夫,我们照拂着他是应该的。”

“我哥哥和大伯就拜托给你了。”沈瓷诚恳道。

傅佛生只笑不接话,显然是不受沈瓷委派的。沈瓷一想就明白,“大伯年纪大了,您多照看点。”

傅佛生道:“应该的。”

夏日绵长而多雨,隔山经常能看见彩虹,小战士端着水缸,风风火火的从观固安身旁跑过,他说:“固安哥,首长叫你。”

观固安敬礼,声音洪亮:“报告!”

参谋长、团长、军委屋里团团坐了很多领导,观固安无动于衷接受着他们任何打量。参谋长开口。:“关堇行。”

观固安目光如炬。

“小同志隐藏的很深嘛。”

观固安面无表情,军委轻咳一声,看了眼在座诸位。对关堇行道,“组织上想派你重回沪都”

眉峰骤紧,“为什么。”

“我们需要关二少重新屹立在上海滩上。”

观固安嘴角发苦:“好。”

“可我不能以关二少的名义回去。”他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诸位领导。“给我一年时间,我堂堂正正的站回沪都。”

有人问他:“你这幅模样回去了谁不认识,小同志,大家又不傻。你能瞒过谁?”

“关堇行死了八年了。比起死而复生的惊悚,大家会愿意相信我只是一个和关二少长得像的一个人。”

“太可笑了。”参谋长摇头道。

观固安道:“我留把胡子。”

半月后,大家看见观固安野人般茂密的大胡子。纷纷点头。关堇行去世前方为二十出头的少年,这些年来,观固安参军出战。一路杀出坦荡军途。他什么也不要,香烟,女人,金钱,权力。什么也打动不了他。唯有上阵杀敌积极。唯一过分的要求,每年势必要去沪都转一圈。

渐渐的,大家从他醉话里的只言片语知道。他全家都死了,母亲似乎在遥远的地方。唯有一个未婚妻生死未卜。大家都劝他,战乱人可能都不知道死在哪了。观固安从不和人争辩,唯有这件事异常固执:“她活着。”可活在哪他说不上来,只坚持她还活着。

或许,她只活在他心里吧。

观固安真正回沪都已经是七八年后的事,他听闻曾有个姑娘在沪都打听过关堇行。疑似沈瓷的踪影这两年他大大小小听过很多消息。地位越高,信息源越广。观固安已经无从查辩真相,每一个消息他都会亲赴现场,一次次绝望。

时隔至今,他再回想起沈瓷当年的话,更是百味交杂,沈瓷问他长生不老怕不怕,他信誓旦旦的说不怕,说这是福气。唯今,他活得一日比之煎熬,死都成为他的奢求。

沈瓷从来都不是一个无病呻/吟的小姑娘,少年丧母,她心思从来就更深沉一些,长远的念想总在未来相应的某一日显得触目惊心。

观固安身心疲惫,他站在高处,望着人潮,绝望无助,人生已经没有什么可期待的,午夜梦回,他想起他少年意气风发的年岁,他和哥哥争吵,一起挨罚,父亲怒气冲冲的打他,关堇衍为他拦着父亲的拐杖。

日子平淡的安逸,觉得无惊无澜,乏味得近乎无聊。每天这样那样的琐事带给他无尽的烦恼,如今他再也没有这样的烦恼了。

——他已经没有家可让他烦恼了。

汽车驶进日占区,观固安看到一个熟人。茶馆里顾明靠窗坐着喝茶,一位日本高官打扮的人刚坐在他对面,没来得及说话。顾明无不嫌恶的换了座位,一丝眼神也没分给那位日本高官。观固安坐在拐角的车里,若有所思的看着。“有趣。”他指挥司机开车,目光落在窗外的风景上。

沪都,我回来了。

观固安回沪第二日,便收到新晨会馆的邀请,说是洗尘宴。观固安在接受命令后七年才真正回来。组织上却一直没催过。所有质疑和不屑,在观固安如今头上顶衔的北剿副司令名头一下,皆化为云烟。“不管你们想让我做什么,我能做的更好。”比如掩盖组织身份,以军阀部下指挥官名义回来。

陈兴初从没有想过他这辈子还有机会看见关堇行。尽管观固安看他的眼神陌生而疑惑。甚至在他多次打量后,还派助手来问,是否有什么事。陈兴初偷偷拿袖子抹着眼泪,“没事,你们长官”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戛然而止。助手善解人意,比了个没事的手势便退下了。

事后助手问,“首长要去看看他吗”关堇行摇头,慢吞吞道:“不必。这就够了。”

陈兴初是代表银行来开会的,散会后他急急忙忙追着观固安的步伐出去,只来得及看见他一个上车的背影。“真的,太像了。”尽管胡子茂密下看不清那张脸,可他的身形举止,无不熟悉。一滴雨水落在脸上,陈兴初摸了一把,见车走远。匆匆拦了辆黄包车离开。

观固安回沪不久,沪都便发生了一件大事。沪都新秀四家顾、聂、孟、还有一直默不作声的老高家。高家是和关家沈家一个年代的,想想便让人唏嘘不已。先是聂家退婚一事,聂家退婚轰轰烈烈闹了七八年了。顾北尧子孙根被伤一事在沪都几乎不是秘密。顾北尧坚持不肯退婚,他觉得如果同意退婚就好像被证实自己的确不行一样。

万幸的是顾北尧的努力还不算白费,顾家复仇关家一事也是众所周知的,这件事是不是造谣实在无从得知。毕竟谁也不是顾北尧房里的人。据闻顾北尧身边还常年带着一个日本艺妓。长得国色天香。事情便更扑朔迷离了。

聂家却一口咬定顾北尧不行,不忍女儿嫁来守活寡。顾北尧一气之下,估计重施,又联合日方教训聂家,导致聂家生意一片惨淡。回笼艰难,日本人坐收其利。顾北尧有些始料未及,他只是像教训下聂家,并不是真的想让聂家怎么样。当他终于意识到他原来以为养在膝下的狗其实是一头狼,为时已晚。

因为顾明的缘故顾北尧一直对日本人很轻视,十分瞧不起。从来没有意识到日本再小也是一个国家,他不过是沪都小小一个世家而已。聂家事刚出,他想一巴掌闪过去给个教训让他知道谁是主人。日本人却狠狠给他了一个耳光,让他知道什么是打日本帝国。

顾北尧又羞又怒。一遍对不起聂家,一遍惹怒日本人。撕破脸皮之后,日本人也不在遮遮掩掩,干脆直接对顾北尧发号施令。让其为己做事。顾北尧不愿意。日本人便对他试压,就在顾北尧有所松动的一瞬,顾明知道了。一顿鞭子痛打下去,将他逐出家门。

观固安对此事一直静观其变,颇有些坐看山不动,我是山中人的意味。观固安看出顾明对顾北尧的手下留情。与其说顾明对顾北尧狠,倒不如说大家都没有顾明看的长远。不管顾北尧如今是不是为日本人做事,在世人眼里他已经是不可不扣得汉奸。观固安长长吁出一口气,顾明这是在给顾北尧留退路啊。

顾北尧带着云曦四处逃亡,如今这般境界。云曦还能陪在他身边,着实未料到。逃亡的日子里顾北尧脾气算不上好,无水无粮时更为暴躁。奈何带着云曦,顾北尧自己自暴自弃也不能饿着云曦。心里惦记着,人不那么萎靡不振。有次找食物时,他们和巡查的士兵擦肩而过,士兵无不恶意下/流/的说,“顾四少老二都不行了,怎么还走哪都带着个女的。”

另一人挤眉弄眼,“吃不到看看摸摸也是不错啊。”

顾北尧气的青筋暴起,那天回去比平时都晚。云曦在洞口外接她,安静柔顺的拔毛处理猎物尸体,打火蒸煮。食物的香气渐渐散开,顾北尧问,“云曦。”“恩?”云曦回头望着他,鹿眼清澈。顾北尧平静道:“我什么都不好,哪里值得你喜欢。”你要跟着我这么出生入死。

云曦坚定摇头,抱着顾北尧双腿,侧脸枕在上面。“北尧君是个优秀的男子,喜欢你我很开心。”

顾北尧以手做梳,插/进她的发间打理。不可置否,他看着云曦美丽娴静的脸庞,“我都这般境界了。你的上司还肯让你留在我身边?”云曦瞬间坐起身,脸色惨白。顾北尧继续温柔的搬过她的头置在他的腿上,不去看她神情。淡淡道:“还是你们觉得我会东山再起。锦上添花不成,来个雪中送炭。好彻底策反我。”

顾北尧近乎叹息:“我还没亲近你们,父亲已经对我赶尽杀绝。你们是想置我于死地吗?”

云曦没有挣扎,躺在顾北尧腿上默默流泪。外面是雨洗翠绿的山林,暮霭沉沉的烟色,洞口昏幽,云曦道:“北尧君,我不会伤害你的。”

“好。”顾北尧对着她的头顶亲了一口。“我相信你。”语气敷衍,云曦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最新小说: 从校服cao到婚纱(1V1 SC) 无脑肉文求放过! 警花少妇白艳妮 穿成一只猫后(高h) 重生罂粟(双性) 穿书后我和情敌霸总he了 狼狈勾结(父子、NP)-v文 女世子(1v1 h) 嫡兄(H) 扑倒竹马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