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平时摆摊的地方被砸得稀巴烂,咸鸭蛋也被摔破滚的到处都是,最糟糕的是陈小婉被一群小流氓推搡着要扯烂她的衣裳,小婉死命抵抗,却被其中一个脸上有一条长如蜈蚣般刀疤的小流氓给一巴掌抡过去,小婉一个趔趄一头撞到了旁边卖猪肉的石头案板上,血瞬间汩汩地涌了出来,而一旁围观的群众却没有一个肯上去帮帮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任何时候都少不了看热闹的热心群众,沈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发疯了一般拨开人群,紧紧地抱住小婉。
小婉本来就瘦,这会子流了这样多的血,受了这样大的惊吓,沈丹忽然朝那几个吹着口哨的流氓拼命吼道,“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姐来啊!”
沈丹的声嘶力竭,那几个小流氓原本就想惹了事开溜,谁知其中一个带头的小流氓忽然对沈丹的主动挑衅起了不少的兴趣,他倏地撩起皮夹克的一角,一股疾风从脸庞刮过,皮革的膻腥起带着一种兽类的莫名的恐惧,他脸上犹自挂着的标准式流氓的笑容,虽然沈丹的心里也会害怕,但内心的憎恶和勇气迫地她仰起脸来,她的眼神盯住他的眼神,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狼狈不堪却苦苦支撑的自己。
那小流氓饶有兴趣地蹲下身来,捏住沈丹的下巴,一字一句从牙齿缝里咬牙切齿地蹦出来,“刚才是你喊的话?”
沈丹依旧盯住他,她的下巴被他捏得生疼,很显然他在渐渐加大力道,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捏碎了似地。
沈丹没有喊疼,而是拿眼珠子狠狠地瞪着他,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得不见底了,称霸一方的小流氓,即使有这样多的目击证人,即使沈丹被他打得伤了残了,恐怕也没有人会替她伸张正义。
心底忽然闪过一丝悲凉,这样一个生性歹毒的人会怎样待她,她的下半身又会是怎样一副惨淡的光景,若是死了倒也是一了百了,若是伤了残了,只会成为父母的累赘。
反正横竖是一死,沈丹忽然横下心来趁那小流氓的手渐渐滑下去要撕开她衣衫的时候,她忽然一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满口血腥的膻味混杂着她身上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那小流氓瞪大了恐怖至极的瞳孔,正要一巴掌扇过来的时候,忽然有个小流氓跟发现了一块新大陆似地尖声嚷道,“咦?老大,这不是经常蹲在沈子言身边的那个小妞吗?瞧这模样还挺周正的,就是太嫩了点,没想到那小子还好这一口啊!”
那被称作老大的流氓忽然停住了要来扇沈丹的手,继续饶有趣味地摩挲着下巴一小撮泛青的胡茬,忽然满腹狐疑地不屑道,“沈子言?”
那刚才尖声嚷嚷的小流氓赶紧溜须拍马屁道,“是啊,老大,就是以前在咱们这一地带卖鱼的那小子,还自个儿称自个儿是‘最帅的乡村小鱼贩’,我呸,帅个屁,还没我老大一根汗毛帅呢!”
“切,就那小子,”那带头老大的小流氓忽然摸了摸自己那涂了一瓶啫喱膏的骚包头发,眼神里的鄙夷似是更深了,嗤之以鼻地笑道,“倒能比老子还能折腾,丫的以为卖盗版光碟就能赚大钱了,还不是一样去蹲大牢了,哈哈……”
切,就你还帅,连给我六叔□□趾头的资格都不够,可是沈丹忽然听到‘蹲大牢’三个字,什么,六叔怎么会?
可是细细想想,六叔这么久都没有往家里寄过一封信,以前他去外地打工即使再忙再辛苦他都不会忘了往家里寄一封信来报平安,可是这么多天,还有爷爷总是眉头紧锁不停抽着烟斗的憔悴和脸上那担忧的神色,他在瞒着什么吗?
沈丹再也顾不得什么,索性小婉头上的伤不是很严重,她也听到沈丹六叔的事了,两个人赶紧骑了自行车就往家赶。
爷爷不在家,村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沈丹一直等到爷爷回来了这才心急如焚地问道,“爷爷,六叔是不是,是不是……”
爷爷仿佛已猜出了沈丹接下来要说什么,惊愕的眼神里忽然有了一丝疲惫和无奈,“丹儿,你六叔他也只是一时糊涂,你可千万不能和你奶奶说,她有高血压,一旦犯病了那可是不得了,我瞒下来不说,也是怕大家伙担心……”
沈丹怎么会不懂爷爷的苦心呢,爷爷这么多天的奔波劳累恐怕都是在为六叔的事而操心,他不说出来只是因为怕大家担心,可他自己呢?他又能苦苦支撑到何时?
沈丹看着爷爷日渐消瘦的苍老的脸庞,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阵地发酸,这么多年来他对处处要强的奶奶的容忍和怜惜,因为奶奶有高血压,他从来不曾当着奶奶的面抽烟斗,奶奶一有不舒服,爷爷即使村里很忙,也不顾一切地跑回来要被奶奶上医院……
这么多年来的伉俪情深,然而膝下的子女们却从来没有一天让他舒心过,女儿女儿大了嫁不出去,儿子儿子不是风流成性就是窝囊没用,儿媳妇更是放牛山上放下来的似地,一个比一个野蛮,一个比一个会会闹腾。
“爷爷,六叔不会有事吧?”这才是沈丹最担心的六叔已经有过一次前科科,这一次再入狱,会不会加重刑罚……
爷爷摸了摸沈丹柔软的头发,慈祥地说道,“你五叔找了些人,应该能帮上些忙,只是具体情况还要等开庭……”
爷爷自知和一个小孩子说这么多她未必能听得懂,仿佛又只是自言自语,烟斗里的烟丝早已烧完了,爷爷只得叹一口气,在石头台阶上磕了磕,“梆梆梆”的声响震地沈丹的心里也是突突地直蹦。
她飞快地跑回家去,将瓶罐子里的钢蹦和钞票全部倒了出来。
也许是倒得太急,硬币‘呼啦啦’地撒了一桌子,她一张一张地数,一枚一枚地数,她想去上海去看六叔,可是钱不够,依旧是远远不够……
她该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后来沈丹才弄明白,原来六叔不是卖盗版光碟被抓进监狱里的,那不过是被人陷害的,况且也只是被逮到公安局拘留教育了几日。
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六叔在酒吧里喝醉了,听说是为了一个女人用酒瓶子打破了别人的头,听说伤得不是特别想严重,但也昏迷了好几天。
女人?
沈丹不紧张在心里艰难地消化着这两个字,曾经六叔为了那个叫薛晴的女人已经弄得身败名裂,而今为何又是为了一个女人,难道六叔在大上海找了一个新的女朋友?
沈丹这几日想得脑袋都快炸了,没心思再拾掇那个卖咸鸭蛋的摊子了,况且那几个小流氓是铁了心要找她们的茬,无非是为了多收点保护费,沈丹觉得得不偿失,况且她根本就不想看到那几个小流氓的脸。
沈丹试着问爷爷要了六叔所在监狱的地址写了一封信寄过去,遥遥无期的等待着六叔的回音,然而在等待的时光里,沈家又出了一桩大事。
奶奶忙活着拖隔壁村的王喜婆给沈丹的小姑沈小霞说亲,这说亲就说亲吧,倒也是桩添福添寿的大喜事,可是谁知那家刚下了聘礼过来,小姑却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未出阁的大姑娘竟然未婚先孕,在农村里来说实在是件不光彩的丑事,即使小姑今年已经芳龄三十好几了,但在农村人传统的观念里面,你个女人还没结婚就先挺着个大肚子那就是不守妇道,在古代那是要浸猪笼的。
奶奶气得高血压都要爆发了,还好媒婆和那定亲的夫家不知道,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光家里的这群豺狼虎豹知道了那也是不得了的。
奶奶只哭得跟个泪人似得逼小姑说出孩子的爹到底是谁,可小姑就是犟地很,奶奶气得差点直接脑溢血住院,只是瞒得丝毫不透风,家里人还都当是小姑又牛脾气上来了,要退了那家的聘礼。
反正沈家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原则上沈丹的父母事参与讨论的,却从来没有一次能够决策的权利,四婶和大伯母都主意大的很,沈丹也不想父母淌这趟浑水,左不过爷爷开家庭会议,总不能不给老爷子一个机会吧,其他时候都装聋子好了,沈丹一向坚持的原则就是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沈丹那天晚上,也不知是怎么了,头皮出奇的痒,你说是虱子咬的吧,可是前一阵子老妈才用那个画虱子的粉笔和篦子给自己逮过不少虱子,按理来说脸虱子老窝都端了,怎么还是这样的痒,莫非是对老妈新买的那个洗发水过敏?
沈丹是过敏性皮肤,像一般芒果啊海鲜之类的食物沈丹都是不能沾的,上一次从海南那边出差回来的小舅舅给沈丹家送了好多的芒果和鲜美的海鲜,妹妹和父母吃了都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反倒是沈丹又是吐得又是拉的,浑身还起了好多的小红疹子,在诊所里吊了一个星期的药水总算是好了,害得小舅舅还自责了好久。
既然家里的洗发露不能用,沈丹想起小时候快过端午节的时候,老妈就会采好多桑树叶子回家放在脸盆里揉,揉出来的很多碧绿浓稠的汁液洗头发,听说用桑树叶子洗头发不仅去痒而且对油脂性皮肤有非常好的疗效。
沈丹想起奶奶家屋檐旁的那棵大桑树长得非常的茂盛,因为盛夏的时候洋辣子非常的多,所以沈丹不敢爬到树上摘桑葚吃,但这会子入了秋洋辣子早就死绝了,沈丹蹑手蹑脚地刚想爬到桑树上去采桑树叶子,却听到院子外的草垛子里传来了一阵娇嗔带哄的声音,男的富有磁性悦耳的声音,还有女的嗔怪捶打的声音,也许是那晚的月亮实在是湿黄的有些模糊,沈丹看不真切,但叽里咕噜的声音却听得清楚。
她以为又是鬼鬼祟祟不守妇道的四婶和那个‘妻管严’的陈老三在做什么苟且的事,可是四叔明明不在家,四婶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而且那女的声音不像是四婶的,倒像是……
沈丹忽然心里一‘咯噔’,差点从树上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