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姬六的表情却反而略有缓和。
“你到对我知道得透彻。”他垂眸看着地上的少女。随后对两个铁甲士说道:“松开她。”
两个中的一个急道:“可是……”
姬六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我自有主张!”
两个人立刻松开了手。
刘小花惊喜之情淤于言表,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现在她半边脸都是血污,身上手上也都没有一点干净的地方。好在这些血多半都是刘二的,她没受什么伤。
刘小花脸上还挂着眼泪,抽噎了几声,眼神惊恐大步走到姬六身后,深怕那两个人再来抓自已。
这一瞬间,她简直对姬六感激不已。
她想着,不论姬六在别人眼中是一个怎么样的坏人,她一世都会记得他的好,用尽一切办法报答他的大恩。
她甚至对这个风度翩翩的英俊男人,生出些旖旎的心思。觉得他并不是那么坏的人。以住对他的种种厌恶都淡化得不知所踪了。
姬六慢条斯理地从袖口里掏出一方帕子,一手拂着袖子,一手拿着帕子,试去粘在她眼皮子上的血块。“你就是他阿姐?”
“是。”刘小花十分不适应这种过于亲近的行为,可也不敢反抗,只是没有半点掩饰地,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神气看着姬六。
她不敢相信自已之前说出了那样的话,他这样性格的人,竟然还会帮助自已“你不生我的气?”
姬六没有回答,只是反问:“吓怕了吧?我在你这样的年纪,遇到过这样的事,也是怕得要死。可后来见得多了就好了。”
他的表情到是十分平淡,完全没有之前的狰狞。但还好,也没有那种一惯造作的虚假温和。这种平淡到显得他现在的表情多了几分真心。
“恩。”刘小花老实点点头,万分感激他的样子。
“人也是十分奇怪。别人说我的好话,我一句也都不信,你这么说,我到有些相信你的话都是真心了……”姬六专注地擦拭着,说话的语气显得十分心不在焉。
他每每抬手,带起来的风便会将他身上的淡淡香味吹到刘小花鼻端。这种过于甜腻的香味和青年男人身上独有的好闻味道混合在一起。
刘小花脸一下子臊热起来。她到觉得自已骗他是有些对不起他了。
她还飞快地瞄了那两个铁甲士一眼。他们双眉紧锁,目光正如鹰一般盯在她身上,立刻收回了目光,再不敢看过去。刘小花只希望现在的一切都快点结束,这两个人快点离开这里。
姬六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只是不慌不慢地继续手上的动作。问:“你跟刘二是亲姐弟吗?”
刘小花一脸惶然“我阿爹阿娘早想要个儿子,可我阿娘没了生育。后来阿爹不知道在哪里捡回了阿弟。他那时候也还小呢,问他什么,他都说不知道,便只以为是哪家走丢的,当成自已家的儿子养了起来。但我们当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编得一脸诚恳。
“原来如此”姬六点点头,道:“可是,我也帮不到你什么。”
刘小花心中猛地一沉,连遮掩都忘记了,就那样直愣愣地看着他。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两个铁甲卫的影子,就落在刘小花脚前,看上去分外怪异强壮,像是会吃人的鬼怪一样。她心中几分茫然,难道他是还想拿捏自已?咬牙带着几分恳切说“六公子……我愿意一”
姬六把冰冷的手指按在她的嘴唇上。将她一腔剖心剖肝的热诚都堵在了肚子里“你愿意?你我都知道,你不是心甘情愿受人摆布的人。你愿意自荐枕席,还是愿意给我为奴为婢供我驱使?”
姬六的表情那样温和,讲出来的话却没有半点情谊“我要放过你再容易不过,不论是对陛下或者太子而言,你们家都不算什么。更惶论,两位圣人仁慈,也不是能痛下杀手的人。杀你们一家全是我的主意。”
刘小花惊愕“可……”
姬六语调平和:“你阿弟的事是我通报了殿下。且不论他其实是什么人。毕竟在你和你家人而言他是你们亲人。他因为我而死了,你们难道半点也不憎恨我?有一句老话说得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哪里能容得下你们呢?就凭你说你喜欢我,难道我就要为了这一份‘知遇之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置自已的性命于不顾?”说着,到笑起来。
刘小花全身都是冷冰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没能吐出一个字。
姬六把弄脏的帕子随手丢弃在地上和气地说:“但怎么说我们也相识了一场。我对你也有几分喜欢。”说着乜了那两个铁甲士一眼“你们稍候”转身招招手,立刻便有几个随身的女奴碎步上前来“替刘娘子梳洗。”
就这样?原来是因为这样。
相识一场,所以让你死得漂亮一点?
刘小花呆站在原地,觉得自已方才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她简直要笑出声来了。向身后扭头看去,所有人都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但因为站得远听不清这边在说什么,一个个一脸茫然。墙上坐满了族学的人,三五个成群,细声议论着什么。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的。
女奴快步过来,扶住刘小花。
刘小花突然回头,猛地拂开她们的手。咬牙调头,看向两个铁甲卫大声道:“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抓刘二。想必是他犯了什么恶事。可抓住了他的两位已经有了天大的功劳,我与我阿娘无知村妇懂得什么,为何要受他连累?还请两位大人三思。”
那些议论声一下子便静了下来。都注意倾听着这边的事。
其中一个铁甲士嗤笑,却不说话。
刘小花知道,他们连跟她说话都不屑的。
他们只是看向姬六,等着他的吩咐。
刘小花无视着他们的轻蔑,朗声继续说道:“这里的人都晓得。我家原是被选上了两个人入族学。可因为家中贫寒,连吃饭的钱都拿不出来,才只送一个来。两们大人却说,我们一家谋反当杀?我却要请问一句,家里连饭都吃不上我们怎么谋反?”
说着,指向周围那些刘氏族学的人“今天在场的人可不少。他们都在看着呢。看着我家这样的情况,却要被冤枉成缉犯的余党。看着你们口口声声,是奉圣太子之令,不放过一家连饭都吃不上的人。”
铁甲士坐不住,打断她道:“你这是怎么说话!圣太子仁德!我们是奉命来抓捕逃犯,你家窝藏犯人,理应同罪。”
刘小花厉声道:“我阿爹已经不在世了,我和我阿娘什么也不知道。从把他捡回来,就只当他是亲儿子一样养着呢。却没有想到,他那么小也是受通缉之人。若我们真是知情故意窝藏,怎么还会让他跑出山到族学里来的出风头?难道我们不怕被他被抓,我们受连累吗?”
两个铁甲士无言对。
族学里其它人到是开始窃窃私语了。“就是说啊,再蠢也不至于如此……”
刘小花大声说:“我听闻圣太子仁德。可今日在场的人都看见了。你们奉命而来信口开河草芥人命。这难道也是圣太子让你们做的吗?”
铁甲士再坐不住,急斥:“你胡说什么!”
“在场这么多人都眼睁睁看着听见呢。今日的事传扬出去别人会怎么说?圣太子是个十分仁厚的人,天下人都在传扬着圣太子的仁慈与功德,连我在深山之中也略有耳闻。圣帝陛下最爱重圣太子的恐怕也正是这一点。圣太子怎么会是指鹿为马,是非不分的人?到时候真要论起对错,难道不是两个大人的过失?我想,圣太子素来公正严明,也断不会因为两位大人是自已属下而有所顾念,到时候两个大人该如何自处?”
这两个到是有些犹豫起来。看了姬六一眼,凑在一起低声耳语。商议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上前一步对姬六说“我们两个粗人,想不到如此周详。从来只晓得听命行事。六公子聪慧过人,还请六公子定夺。”把事情又推到了姬六头上。
姬六瞥了刘小花一眼,淡淡垂眸拍拍肯袖上的灰尘,说道:“我们此行是为圣太子殿下分忧,若是放走了余党,深恐其再掀波澜,于天下苍生不利。两位想宁枉勿纵也是常情……”
另一个铁甲卫忍不住道:“怎么是我们想……”
其中一个横了他一眼,让他不要多嘴,他才愤愤地闭上嘴。这个才虚心求教问道:“那公子以为……?”毕竟圣帝越来越多疑,喜怒难测,常为一些小事责罚圣太子。这件事又关系到圣太子的声誉,况且如今正在紧要的关头,眼看圣太子即位在即,哪怕只是一丁点他们也不敢不小心。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如何能担当得起呢。
“我以为?”姬六笑了笑轻飘飘看了刘小花一眼,盯着她的眼睛说:“我当然觉得杀了她们全家才稳妥。区区贱民算得了什么。可你们到底是听令于圣太子殿下,这件事,还当由你们自已决断。”
刘小花不看他,垂上眸盯着自已的脚尖。鞋子早就破了,大拇指露在外面,冻得发青。
听了姬六的话,那个铁卫只恨他滑不溜手,却又拿他无可奈何。扭头将同伴拉到一边。低声再次商议起来。过一会儿才回来,这次却是同刘小花说:“我们是不想惹麻烦,可也害怕你们万一真是余党,到时候你们人跑了我们怎么交待?要么你能找族人做保或也可行。”
刘小花立刻回头向看比武台上的人。她想找到一个人为自已做保。
比武台上面站的多是刘家的人,那些人见她看过去,纷纷避开她的视线。只有一个少女站在台边,不避不让地看着她。那便是当日在族庙之中求见过姬六的刘紫令。
两个人视线交汇,刘紫令一脸冷淡,还带着几分蔑视。可刘小花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渐渐的,她便有了些局促不安,略带恼怒与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假装与身边的人说话。
刘小花向旁边望去。要说起来,现在这里可算是人山人海,可是却没有一个能帮得上她的。她望着这天大地大,心中却是满心的无助。
这时候,突然有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我愿意收她为弟子。他日圣太子殿下若有存疑,便来我处找寻便可。”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顿时一阵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