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美作完全收拾好自己絮乱的心情下车时,已经是好几分钟后的事情了。
考虑到这个点正是大多数学生奔赴教室的时间,不想被绊住脚步的美作宁愿选择一条远路绕道休息室。
——类这家伙,猴急到竟然也不等等他。
美作一边面无表情地走着一边在心里埋怨对方。
可惜事与愿违的是,才走到中庭贴墙一带,他就远远地看见巨大的一排排航空小姐的形象宣传海报前罕见地聚集了一小堆人。
他要是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势必会被发现;要是再次绕路或者弯着腰走被发现的概率会降低,但这样鬼祟又掉面子的事情自然是美作不屑做的。
况且,在英德学院能拥有这等凝聚力的非f4成员莫属。
当然,会遭遇这种情况多半是怜香惜玉的西门,换做是阿司早就黑着脸斥退人群退避三舍了,哪里会沦落到被围住寸步难移的地步。
美作迟疑了下,甩甩卷长的头发,终究还是决定走过去一探究竟。
谁知道在他走到一半的位置时就远远地瞅见那一小波人的中心站着的不是自己先前以为的西门,而是正背对着其他人,不知道对什么正自得其乐的类。
“类!”美作诧异地提高了音量:“你不是比我早下车许多的吗。”
类听到自己的名字,回过头来,向美作笑容灿烂地招手,示意他过来。
美作欺到跟前后,类周边的人群自动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让他通过。
“你在做什么?”美作戏谑地挑眉,只有他知道自己其实心里不太好受:“难道在亲吻静的海报?”
果然是余情未了吗。
美作心情复杂地看着类专注的背影。
是的。
这一届的日本航空小姐形象代言人正是在英德学院众所周知的,类的初恋情人藤堂静。
类凑得很近,几乎贴了上去,仔细地端详着静那张被放大许多倍后依然显得小巧玲珑的丽颜。面对美作的质疑他没有第一时间答复,而是继续认真地看了会儿,才心满意足地得出个结论来——
“静这里的水痘印被ps掉了。”
他一丝不苟地指着静唇角微凹的一个地方,“也可能是粉底。不过根据我的观察,还是夸张的阴影处理功劳最大。”
美作:“……”
人群:“……”
美作突然觉得类的神经说不定比f3想象的还要粗得多:“……自由女神的鼻孔还不够你研究吗。”
他喃喃地说,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发什么愣,走吧。”研究完毕的类没听清他没比蚊子发出的嗡嗡声大多少的话语,于是很自然地牵起美作的手,像是摩西分海般不疾不徐地迈出了人群。
自始至终他没对这些仰慕他风采的学弟学妹甚至学长学姐们说上半个字,彻彻底底地无视了他们的存在,但美作还是发现,这些人一脸陶醉,似乎沉浸在迷恋类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了。
“真叫人羡慕又嫉妒呢,”美作略显玩味地说:“毫无自觉地散发着迷人的魅力,同时把其他人的恋慕之情视若无睹,连只言片语都吝于应付。”
类脚下的步伐一顿,困惑地看向他:“你说谁?”
美作肯定地回答:“当然是你。”
类给了他一个‘你真奇怪’的眼神:“你是说刚才那群人吗?你误会了,他们似乎是不同意静的脸上会有水痘痕这一点,非要我找出来证据他们才信。”
美作唇角抽搐:“……我不想跟情商跌破地壳的人再说上半个字。”
殊不知他话语刚毕,类就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神情斜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加快了步伐。
“喂喂,你这个眼神什么意思。”美作本能地觉得自己似乎是‘被可怜’了,这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叫他想证实一下这是一个误会,于是同样迈开大步追了上去。
类懒懒地解释:“你似乎变傻了——世界上哪有人能念出半个字的?”他忽然伸手比划了下美作和自己的额顶,感叹:“去年开始我的身高就超过你了,今年这个距离似乎又在拉开,你如今比我足足矮了5公分呢阿玲。”
美作膛目结舌。
类又道:“是不是你头发太长了,需求的养分也更多,所以相对而言导致营养资源被占用的脑细胞就……?”
美作先是一愣,接着被他少有的长篇大论一股脑地击中,不仅没有荣幸的感觉,倒是气得浑身都要发抖了。
……打人不打脸,类踩起美作痛脚来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作为f4里个字最矮的一个,美作无疑是纠结和郁闷的,好不容易才走出了这个‘连类上高中后身高都超过了我’噩梦般的阴影,类的三言两语又把他苦苦逃避的事实给扯了出来,丧心病狂地摊在眼前逼他面对。
偏偏类的口吻诚恳认真,眼里也全是诚挚,仿佛阐述的是个真理而不是人身攻击。
更重要的是……
类现在是个体力尚未全然恢复的感冒病人。
叫无形中又心软下来的美作连火都不好发。
“啊,阿司,总二郎,我们在这里。”对美作心里的纠结和愤愤一无所知,类忽然欢快地提高了些微的声调,唤出目光所及处的好友的名字来。
憋着口气的美作顺着类面朝的楼梯上方看去,刚好看到穿着黑体恤和破洞牛仔裤的道明寺眼睛一亮,旋即以遇到哈迪斯的地狱三头犬般的殷勤架势往他们的位置狂奔。
美作无语地被迫围观大狗和主人充满爱的会合场面,忍不住与跟在道明寺后头慢慢走的西门交换了个‘你真辛苦了’的眼神。
到达目的地的道明寺从背后抱住了类,热乎乎的躯体带来的不小的冲撞力差点把还有些虚弱的类给折腾得摔倒,还好被眼疾手快的美作及时地扶住了。
类疑惑地回头问道:“阿司?”
道明寺没有开口。
倒是赶上来的西门寻隙试图踹道明寺一脚,不料对方不愧是野兽系的人类,反应机敏极了,跟背后长了眼睛般从容不迫地避开了他的偷袭,不由得不快地‘啧’了一声:“类,我们刚刚接到电话,静说她——”
类温和地打断:“我已经知道了。”
这事不关己的语调与西门预期的回应相差甚远,于是除开刚刚转为知情人的美作外,皆都露出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来。
道明寺也下意识地松开了环住类的手臂,不解地看看西门,又看看类,最后选择暂不做声。
西门则将征询性的目光投向美作。
美作无所谓地摊手:“还是让类亲口告诉你们吧。”
类点点头,坦诚道:“事实就是,我和静过去从没有过任何超乎普通朋友的特殊关系,以后也不会有。”
西门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审视了一番类,确定类不是在说气话反话玩笑话后,发自内心地舒了口气:“这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你终于从魔女的泥沼里觉醒了!”
道明寺没有明着表态,仅仅是‘哼哼’两句——只是任谁都能从细枝末节里判断出他此刻的心花怒放。
类无奈地扯出个笑来:“原来你们那么不喜欢静,亏我还一直以为你们对她好感颇深呢。”
至少依循前世记忆里的绝大多数情况,f3都是对静表现得笑脸相迎,相当钦佩的。
他居然迟钝到一直没看出好友们的言不由衷和逢场作戏。
也或许只是由于当时的他实在太爱静,爱到把全身心和一切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想当然地忽略了身边人的真实心情。
西门和美作会心一笑,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们最开始会喜欢她是因为你,我们会越来越讨厌他也是因为你。”
感念她改变了自闭的你,反感她把你当做连线木偶般操纵着、炫耀自己的魅力的行为。
登时明白了他们的言下之意,类不由得有些动容。
刚想说点什么时,他忽然发觉今天的阿司似乎尤其沉默:“阿司?你不舒服吗?”
碰巧就撞见了道明寺背过身去不着痕迹地轻咳的场面。
“哈,我只是呛到了。”面对类担忧的目光,道明寺不太自然地辩解。
浓浓的欲盖弥彰的味道。
他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不重却明显的鼻音就无法掩饰了。
类不理他拙劣的借口,直接一手探上他的额头,另一手覆住自己的——“还好没发热。”
类松了口气。
话虽如此,类还是没有真正放松下来,当即就掏出手机来,吩咐校方派医生去休息室待命。
在他着手安排这一切的时候,细心的美作却狐疑地盯着故作不屑的道明寺,沉吟半晌,问:“阿司……你不是身体一直很强壮的吗?”
好端端的,怎么会感冒?
西门也若有所思:“居然会那么凑巧地和类一前一后地感冒?”
美作自顾自地提出了一个可能:“难道是被类传染的?”
西门配合完美地一记助攻:“不可能,我们昨天是结伴去的,既然我跟你都没事,阿司不至于羸弱到那个地步。”
美作眯起了眼,审视的目光在道明寺身上来回梭巡:“该不会是趁人之危,对睡梦中的类做了什么可耻的亲密接触才被传染的吧……”
西门双手束在胸前:“哈,怪不得不和我们一起离开,非要留下。”
他俩在这头一唱一和,道明寺的脸也随着一阵青一阵白的。
光凭他这种罕见到爆的忍气吞声的姿态,美作和西门就清楚他们确实没冤枉他。
……真叫人不爽。
好在打完电话的类无形中把道明寺从这尴尬的局面里拯救了出来。
察觉到气氛莫名的古怪,类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什么都没发生!”f3异口同声地说。
西门和美作是出于私心——反正就算说了类也不会对阿司怎么样,充其量是自己不得不加强防范罢了;道明寺则是做贼心虚,以及不懂自身那种诡异情愫出现缘由的茫然。
类挑挑眉,对他们在说谎这一点心知肚明,但遇到这种齐心隐瞒的情况,他也不准备去刨根问底——小男孩间总会有点小秘密的——于是默许了。
嗯,他是24岁的成年人,绝对不会因为自己被排除在秘密知情人这个身份外而不满。
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