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敬地站在类的背后,气势凌厉的西田投向美作的目光却锐利如刀,将他所怀的深深不满表露无遗。
然而在这种险恶的气氛中,美作还是神态自若地拐走了花泽家的宝贝少爷。
“为什么非要去外面用餐呢。”类虽然没明确表示反对,却也很困惑:“直接在这里吃不就好了。”
美作苦笑着抚了抚胃的位置:“要是你能确保届时西田不会寸步不离地身边监督着我们的话,我的食欲或许还不会受到影响。”
他更担心的是,连可以跟类一起好好聊天的宝贵机会也将被一并丢失了。
类总算明白过来,了然地笑笑,算是认可了他的话——
护主心切的西田一旦被触到‘类少爷受伤’的逆鳞,便会自动转入‘犟脾气的魔鬼’状态,那可是十头牛都拽不过来的狠,不说是类,即便是花泽家的家主亲自出动,也无法更改他的恶劣态度。
简直和道明寺的惯常状态有得一拼。
只不过,后者是无时无刻不在无差别地扫射,前者则是特定环境下才会被激活的针对性攻击罢了。
如今美作就‘光荣’地登上了西田讨厌的人物榜首——尽管他实际上是这里最无辜的一个。
作为未来的黑道少主,美作当然不会把好友家的管家的小小不爽放在眼里。可他也架不住对方锲而不舍地制造出层出不穷的小麻烦来,尤其是次数一多,这种如鲠在喉感觉更越来越令人无法忍受。
偏偏还憋屈地不能放手对付,甚至连出言恫吓、警告一下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明里暗里给自己找茬。
不止是投鼠忌器的纠结,也是在明智地综合了远赴纽约的阿司,及闭门思过的总二郎的血泪教训后,才领悟了‘不该出手时绝对别多手’的道理。同时,他还曾仔细拜读‘论没弄清楚就提枪上阵——被惩罚的下场说起来都是泪’一说,免得一不小心惹类不高兴。
两人在车上相谈甚欢,对去哪家餐厅向来没有特别喜好的类这次也没有过问目的地的问题,直到在这间陌生的餐厅前下车的那一刻,他才恍然间觉得有些……
不太对劲。
“这里的装潢会不会太粉了?”
类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下周围,蹙眉评价道。
“啊,你等下就知道了。”美作神神秘秘地回答。
类狐疑地睨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啊,”美作流利地回答着,忽然拿着震动不已的手机起身道:“我似乎有事得走开一下,能不能请类你呆在这里等我一下?”
时机掐得真好,是故意遁逃的吧。
“去吧。”心里那么想着,类表面上却不露声色,不过是耸了耸肩,通情达理地放了行。
结果这一去就是大半个小时,连菜肴都上齐了。
全是类爱吃的菜式。
“抱歉,类,让你久等了,公司里有些忙。”
匆匆赶来的美作呼吸仍颇为急促,而类在停下了无聊地以食指指节敲击桌面的动作后,懒懒地抬眸,视线的焦点却并未固定在他身上。
隐隐察觉到空气中流窜着的一丝不同,清隽的眉眼忽地一蹙,似笑非笑地提醒着:“你身上有女士香水的味道。”
“怎么可能。”
美作反射性地一惊,当场就不顾形象地抬起袖子来仔细嗅了嗅——
没有啊。
不待他问出口,类就轻哼一声,尾调微微拖长,而抬起些许的漂亮下巴则让那份不同显得尤为傲慢:“骗你的。”
“确实没有香水味,但那种属于蠢蛋的味道浓得连坐在这里都能闻得很清楚了,遮都遮不住。你说对吗?做鬼心虚的美作玲。”
等等,这类评价不一般都是阿司的专利吗。
美作心下一凛,眸底闪过一抹慌乱,为了掩饰自己的局促,信手拨了拨落到耳畔的发丝:“……我没有去见女人。”
“嗯?”对他辩解内容的真伪,类不置可否地移开了视线,转而优雅地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红酒,两指稳稳地捏住高脚杯的细长把,微微摇晃着杯身:“阿玲,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类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下,面无表情地说:“你心虚的时候,左眼会突然连续眨2下;而特别心虚的时候,就会无意地去拨左边的头发。”
美作:“……”
原来他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小习惯么……
看着气定神闲地品酒的类,他觉得大概还可以抢救一下:“类,你听我解释——”
“对不起……请问是阿玲吗?”
一个蕴含着惊喜的女声忽然响起。
类和美作不约而同地调转目光看过去。
“麻琴?”
记性极好的美作一眼便认了出来,话语里却不含丝毫重逢的喜悦,倒是奇怪她们怎么能畅通无阻地进来。
侍应生呢?
“真的是你!还记得我呀。”
被称为麻琴的这位ol愉快地掩唇笑笑,一双擦了深色眼影、戴着昂贵美瞳的大眼睛波光流转,用看猎物般的目光在这对斯文俊美得分外引人注目的年轻男孩身上梭巡:“我跟香菜恰好路过,隔得比较远,又有一层玻璃做屏障,一开始还不确定是不是你呢!想不到这么巧,真的遇上了!”
在跟这个交往对象日渐关系疏远、最终彻底断绝后,才过了不到一周,她就后悔了。
虽然年纪小了些,随身携带缝纫包的作风娘气了些……
可突然间没有这个千依百顺又善解人意,温柔体贴还随叫随到、带出去又倍有身价的男孩陪在一旁,生活骤然间变得不那么美好了。
首先是奢侈品的供应上大幅度缩水:其他追求者的赠礼加起来还没出手阔绰的他所馈赠的一半价值高,更有甚者,连出去吃饭都坚持aa制,稍微看上个价格高点的就推三阻四,动手动脚的倒是勤快。
浅浮于表的甜言蜜语,更是拍马都比不上对情趣把握度极高的他。
就算是要分手……也不该操之过急,得先耐心哄好他,让他把自己介绍给他那帮同样高水准的朋友们认识才对啊!
说着说着,她扭头看向落后半步、因感到气氛不对而忐忑不安地呆站着的友人,自说自话地介绍道:“不用太拘束啦。这是美作玲,我有提过的漂亮弟弟哦;这是香菜,我在公司里最好的朋友。这位是……阿玲?”
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他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由得委委屈屈地问道:“难道你不准备把他介绍给我们认识吗?”
大他8岁的女人,连撒娇的方式都这么恰到好处,正是以前或多或少有些恋母情结的美作最钟爱的那种类型。
可他现在只觉得背脊骨都在嘶嘶发凉了。
见美作无动于衷,她欲言又止,神情楚楚可怜地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类,用包含期待的目光盼着这位看上去既优秀俊美、又疏离冷漠的富家子弟给她们解围。
美作当然一眼就看出了她要把主意打到类的头上,薄唇顿时抿出了一个不悦的弧度,非但没有如她预料中的那般风度翩翩地搭腔,连坐在座位上的身体也不曾挪动分毫:“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距离我们关系结束的那一天都快过去半年了。”
“讨厌啦,阿玲。”麻琴做梦也猜不到他会这么不给面子,强笑道:“人家一直好想见你……可你都不约我出来玩,不要为我老公的事情吃醋了嘛。对了,他出差了哦,我们最近都可以天天见面啦。”
“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问题与我无关。”美作只想着快点把她打发走:“请尽快离开。”
对他人素来漠不关心的类更是连看都不看她,单手捂着脸、打了个在美作眼里显得可爱到不行的小哈欠,就自顾自地后仰在柔软的靠垫上,闭目养神起来。
意思是:我不管,你自己搞定。
好在姗姗来迟的客堂经理远远地看到了这处诡异的僵持,急冲冲地赶了来:“打扰一下。这位女士,今天这家店不营业,难道你没留意门口挂着的告示牌吗?”
麻琴像是受到莫大谴责地退了一步:“我跟阿玲说话怎么——”
经理却根本没准备理她,恶狠狠地瞪了手足无措的侍者们一眼,也顾不上是当着美作的面了,立刻就骂:“你们这群废物!看个门口都看不好,居然连个人都拦不住!惊扰了贵客怎么办!”
“好了好了,我们是来用餐,不是来吵架的。”
不耐烦听一堆不痛不痒的训斥,美作径直堵住了他滔滔不绝的话头,皱着眉说:“由于你们的失职,她们已经严重地干扰到了我和朋友用餐的心情,现在能不能尽快解决这件事情,最起码别再让她们呆在我面前吧?”
话的内容乍一听是礼貌而征询性的,可小至每个音节都强硬到仿佛掷地有声,根本不存在半分真正征询的意思。
类仍闭着眼,唇角略略噙笑,摆明了不准备干涉他的处理方法。
侍应生们皆都吓白了脸,这下也知道大事不妙了,一边暗自气恼不该听信她的胡言乱语,一边赶紧鞠躬连声道歉,并战战兢兢地解释道:“是她自称美作少爷的女友,我们才……”
经理低吼:“还敢推卸责任!”
“现在澄清误会了?”美作的脸色沉得跟乌云笼罩的天空有得一拼,慑人的气势全开,带来十足的压迫感:“原来这里已经随便到,任谁打出‘是我女友’的旗号就能自由进出的地步了。”
麻琴也装不出可怜的样子了,气急道:“阿玲,你——”
“还不快带出去!”
经理当机立断地下达着指示,同时用手背擦擦额角不断滑落的冷汗,心跳如擂鼓,简直快被吓得哭出来了。
“喂喂喂,你们放开我!知道我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满心想要将功赎罪的侍应生们给连拖带拽地‘带’出去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终于告一段落。
美作暗自松了口气,却没有错过类的一脸漠然,心里一颤,知晓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
“类,那个女人是——”
“她就是你半年前消沉了好几天的原因?”
类平静地睁开了眼,打断了他的话。
登时就一口气被吊到了嗓子眼,美作竭力镇定下来,在耍花招和老实承认争取宽大处理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是,但主要原因不是因为她老公,而是察觉了她试图利用我接近f3的缘故,所以我选择主动分手。”
类赞许地点头:“你能分清事情的轻重,我很欣慰。”
感觉自己被当做小孩子表扬了的美作还没来得及恢复一下五味陈杂的心情,类的下一句话就来了:“她也是你不再愿意随身携带针线包的原因?”
美作瞟了眼附近,确定侍应生们都被暴跳如雷的经理带去训话了,才硬着头皮说:“……嗯,我刚好听到她在跟朋友里的通讯中嘲笑我那是欧巴桑的爱好,还说我替她当众缝纫的行为很丢脸。”
令彼时的他倍受打击。
类轻笑:“你看女人的眼光严重有待提高。”
美作的膝盖一痛。
“这种不懂得欣赏你优点的女人……亏你还在她身上浪费那么多宝贵时间。”
类摇摇头,不再趁胜追击,而是在——感觉被安慰到于是心情霎时回暖的美作——那忐忑的注视中切下一小块牛扒,塞进嘴里慢慢咀嚼了几下,在细细地品味一番后,满意地咽下,然后认真评价道:“下次记得少放点糖,不过味道非常棒,口感一流。食材选的是刚从神户鲜运的那种?”
美作被这话题的突兀转换给闹得愣了一愣,木木地说:“咦……好的,我会转告厨师的。”
类莫名其妙地瞟了他一眼,放下刀叉,好整以暇地问:“你还要装多久?”
“?”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这明明就是你做的呀。”
类理所当然地说着。
美作:“……”
想把这当做惊喜的他,此刻却有种强烈地想要捂脸撞墙的冲动。
露出的破绽真有那么多吗!
不对,重点是类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发现了的!
还是说从头到尾都只是在装傻地欣赏他的表演而已……
类好好观赏了一会他那如遭雷击的诡异表情,粲然一笑,从外套里取出了一个扁长的小盒子,随手抛给他——
“好啦。情人节快乐,阿玲。”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拂晓大猪君不知蠢松鼠小心心和夜之喵喵哒的地雷~~~
我的心情复原很快的啦,不用破费的说,不过还是谢谢你们安慰我,好感动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