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方云笙来了,并请了一位广西的老医师前来诊视,是他去广西采办药材时认识的。因听闻人说,这位老医师对肺病很有一套办法,便许以重金,带他不远千里的急忙赶来了。
方云笙打理元家在华南的三十多家铺子,已然十分繁忙,却没有想到他还在挂念大哥的病,与我分忧解难,着实让我感动。
这位老医师来自于苗族聚居的乌蒙山脉,操着一口浓重的广西方言,只有方云笙能听懂一二。幸好,那老医师会写汉字,能开医方。
常听民间有“千年苗医,万年苗药”之说,可以说他们的药与古方是巫与医的结合、神与药的联姻,确有不少人信服其功效。据说他们的传承主要靠师傅带徒弟,通过口头教授和手把手的方式代代相传,因此知之者甚少。这位老人年逾古稀,看上去是一位神秘的老医师。
再看他衣衫褴褛、举止老迈、神态脱,有点像湘黔边境流传的那些有关药王的歌谣所描述的:
“药王药王,身如星亮,穿山越谷,行走如常,食果饮露,寻找药方。”
虽然不知其真正医术如何,但此时别无他法,只有一招一招的试。
那老医师给大哥进行了拔毒、药浴,大哥精神气色果然好转。看了三五日,老医师将随身带的一兜子药全部用完,便要回去,说已然尽力,剩下的只能靠此类药物继续维持。
临走时又开出一个方子,分为药浴之药、酒泡之药等数类,均是苗药。什么天麻、半夏、南星、乌、七叶一枝花等等,也有一些是我从未听说过的名字。
方云笙看了,说“大部分都还好找,可是这‘菌灵芝’‘穿山甲’‘八角莲’等几味药甚是珍贵,一般药材铺都难以齐备。尤其是‘金铁锁’,别名土人参,多沿干热河谷分布,采种都极为困难,甚是名贵,很是不易取得。”
此刻才知道,什么叫做“千金难买”。听他这样说,我暗暗心焦。
母亲听了,没有说药的事,反而叹道,“哎,这几年多亏云笙跑前跑后,此前也有好几位大夫是云笙找来的。让你受累了。”
还是第一次听到母亲如此对方云笙亲口说这样的话,我在一旁颇为惊诧。
方云笙只道,“王家待我不薄,这是我应该的。”
这话进了我的耳朵,不由得让我心潸然。他的心里,似乎有诸多对我的歉疚。我已从母亲那里得知,在我一走了之去了英国之后,方云笙也曾因自己婚事和他父亲大闹,而被关在家里闭门思过三个月——其实我心里又何尝没有对他的亏欠?
沉思半晌,方云笙继续说,“凡是这类珍稀的药材,市面上不易见,都是待价而沽,卖出时铺子里掌柜的必须得到当家的允可,否则不能轻易出手。”
“元家那几个专供苗药的铺子上兴许有。”一旁的大嫂忽然弱弱的插了一句话,很轻,很柔。
其实我和母亲也都想到了这一层,但是终究没有说出来。
因为不想让方云笙为难。
毕竟,他只是为元家做事的人。这等名贵的药材恐怕元家的两位少爷都不会随便卖出来,他只是一个主事,又如何左右当家人的决策?
可是一向温顺的大嫂,却在母亲和我的面前不顾一切的说出了这句话,可见她的心是真的焦急万分,就像见到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拼死命也要为大哥抓住。
方云笙还是恳切的说,“我会想办法的。”
想到自己对元存勖的态度总是那般恶劣,我第一次萌生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