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元家公馆的大门,我的泪水扑簌簌的落下来,沿着双颊流下来,打湿了我的衣衫。
我本该料到这个结局。自大、自私如元存劭,怎么会轻易放过王家的人,放过我?
我太天真了!
风吹过来,让我尝到了自己的泪水,自己的苦涩。
忽然,有一只手从身后帮我拉了拉披肩。我侧身一看,是元存勖。
“我哥让你受委屈了?”
他看着我,看着我的残迹犹存的泪痕。一贯居高临下的少爷气派忽然收起来了似的,目光清浅,变成一个温柔的男子。
可是,那双和他哥哥几分相似的眼睛,让我觉得更加难受。
我抹了抹眼睛,别过头去,低声道,“不要你管。”
“我送你回去吧。”
“不要你管。”我扔下他,转身朝公馆外面的马路走去——因为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我来了元公馆,所以并没有叫家里的司机开车送我,而是打的黄包车。
“你大哥的病,你也不要着急。”元存勖跟过来,抓住我的手。
我的泪再度飞出来,撇开他的手,呜咽道,“你是聋子?!”
他看着我又羞又痛的样子,很知趣了退了一步,转而问,“你是不是来找我大哥买药?”
我擦干眼泪,没有理他,继续向前走。
“你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
“你可以?”我当即停了脚步,抹干眼泪,转身看向他,“什么条件?”
“你倒是很现实。不愧是商贾家的女子。”
“你们元家的人才不会做赔本的买卖,更不会做没本的买卖。”我冷言道。
他没有反驳。
“陪我跳舞。”他看着我,只说了四个字。
我半信半疑,就这么简单?他不会又玩什么花招吧?
“什么时候?”
“现在。”他双手插兜,很得意的笑着。
“穿旗袍的你很漂亮,难得一见。”
一副色相。
他开了福特出来,我上了车,和他一起到了南京路的一家私人会所。
一进去,扑面而来的是它雍容古典、大气精致的中国风,华贵之中亦不失明亮简约,蕴含着奢侈的、浪漫的、神秘的东方情调。我早已听人说过,这里是上海滩顶级高端的会所,会费高昂,动辄数万元,只有那些钱多得没处花、地位高得够不着的上流人才来得起,可谓“谈笑有富贾,往来无白丁”,怪不得常常有人感叹道:美得一塌糊涂、贵得一塌糊涂。
我虽然忝为王家人,却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早有服务生接过我的手包、披肩,端来法国名酿、名牌雪茄,两只高脚杯仿佛即将翩翩起舞。
“喜欢吗?”元存勖坐在对面,看着我,一脸骄傲。
“很开眼啊。”我的语气里带着讥讽。
“有没有咱们晋商大院的感觉?”
我听了,仔细审视一番,无论是雕梁画栋的复古设计,还是紫檀金玉的古董摆设,都是仿着晋商内堂的风格来的。
我不置可否,心里却想,这里不过和你的人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有什么好炫耀的?
“当然,王家的灵石大宅天下无二,我是抄不来的。连这里的茶,也是出自王氏茶庄的才有味道。”说着,他拈了一丝普洱放入杯中。
他还算有自知之明。王家大院气韵沉香,被人称作民间紫禁城;王氏之茶,更是炮制繁琐,品味高贵,从采摘、杀青、揉捻、干燥、蒸压到制成成品,这一套功夫可谓独步天下,做出的茶自然也是业内精品,堪为御用。
会所里很快只剩下我们两个客人。我猜他也许不想被打扰,所以包了场。也罢,总之关于我们的传言已经够多够吵,多一只麻雀少一只苍蝇也无所谓。
“人活一日,就该享一日的福。人寿天定,也不必伤感。”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雪茄,烟圈氤氲。
我没有说话。只是想起大哥,他以前也很喜欢抽雪茄,现在却一丝也不能碰了,可能是从生病以后戒掉的。又想起苏曼芝,本来就生的美,而红唇里吐出烟圈时的姿态,亦是格外的*。
他见我盯着他,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把雪茄递过来。
“你也试一试?”
我没有说话。
他走到我身边,抚着我的肩膀,把点好的烟放到我的嘴边。
“病的苦痛,心的煎熬,都可以用烟解决。”
我吸了一口,咳嗽起来。他递过湿巾,我捂住了鼻子。
他坐到我身边。
“你的嘴唇这么美,这么红润,不应该用来抽烟,而应该用来接吻。”
感觉出他的烟气越来越近,我本能的别过头。
“来,我们跳舞吧。”
他掐灭了烟,拉起我的手,走向中央舞池。只有两个人的舞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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