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哇啊—”
婴儿嘹亮的嚎哭声打破了宁静,就像小石子丢进水里泛起涟漪,整个小村庄忽然间就变得活跃起来。
丁得胜急得直搓手,在院子里一圈一圈打着转,听到屋里传出的哭声整个人就是一颤,下一秒就想推门冲进去。守在屋外的一众村妇连忙将他拦住:男人进产房不吉利。可是这丁老汉年过40才有了这么一个孩子,早激动坏了,哪管得了这些。
就在众人推推搡搡的时候,房门打开了,稳婆乐呵呵的走出来,对丁老汉笑道:“恭喜丁老哥,得了个大胖小子!”丁得胜听到这话,心乐得快要蹦出来了,又赶紧问了一句:“孩儿他妈…”
“平安平安,母子平安!”
在众人的恭喜声中,丁得胜奔到小院门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太阳磕了三个响头。
他是一名老兵,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越南境内战局复杂,他杀过越南兵,也杀过平民,退役回乡后,有算命先生给他占了一卦,说他伤人性命太多,此生恐怕是无后了。
后来经人说媒,他娶了村里的一个姑娘,本来他退役时候年纪就老大不小了,两个人努力了多年媳妇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就在他自己都决定认命的时候,竟然盼来了一个儿子!
这真是老天保佑啊!此时的丁老汉早已是泪流满面。
80年代末的徐州地区,人民的生活水平普遍还处在温饱线上下,丁村地处偏远,村民全靠自家的田地过活,没有别的经济来源,日子过得清苦。可这丁得胜不一样,他靠着一杆自改的猎枪,凭着在战场上练就的精准枪法,农活不忙的时候上山打猎,每有收获,这么多年他们家倒是从来没断过肉食。如果打到野猪麂子这一类大型动物,他还分给乡亲们,所以挣了一副好口碑,外加他这一身好本事,足够慑服地方一众宵小,村民们便推举丁得胜做了丁村的村长。
如今这丁村长喜得贵子,大家伙儿也都跟着高兴,村子热闹得如同过节一般。孩子满月的时候,丁得胜把当年从越南官兵那缴获的洋酒,也甭管什么牌子,一股脑全取了出来,又请村里几位擅长大锅菜的大婶帮忙,摆了一天的流水席,虽然把家底掏了个精光,但架不住人高兴啊!这一个月他笑得似乎比过去三年加起来都多!
席间他把儿子抱出来亮相,你看这孩子:虎头虎脑的,眉眼和他爹一模一样,一对大眼睛乌溜溜地瞅着众人,丝毫不露怯,还伸出两条胖胖的小短臂朝众人挥舞,像在表达对他们吃了自家口粮的愤慨,把大伙逗得直笑,谁见了都会称赞一句:这娃娃长得真俊!
丁得胜把儿子抱到眼前,越看越喜欢,真是一刻都不舍得松手。
“丁老哥,孩子满月了,该取名字啦!”有人起哄。众人七嘴八舌讨论开了,当然,村民们文化程度有限,取的名字肯定不好听就是了。
丁得胜看着怀里的胖儿子,想了想,说:“你爹我有了你,就像是打仗拿下了战略高地,这样,你就叫丁略吧!”
小婴儿吧嗒了两下嘴,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现在他非常饿,只想赶紧回去找妈妈吃奶。
饥饿感伴随着丁略从婴儿长成了一个少年,他总是吃不饱,不是因为家里缺粮,而是因为食量实在太大,当他7岁的时候,吃饭的碗就已经超过了他的父亲,成了全家最大的一口。
小丁的性格和他爹很像,从小就是个古道热肠的懂事孩子,闲时能帮村里的老人干活,村民们都很喜欢他,经常摘野果子掏鸟蛋送给他。所以从小到大他兜里从来不缺吃食,活得倒也无忧无虑。
在丁略三岁的时候,家里又给她添了个妹妹,长兄如父,在爹妈下地干活的时候,他就要照顾妹妹的饮食起居,兄妹俩感情特别好,丁略把妹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一家四口挤在一间屋子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是幸福美满,邻居们常常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在几十年后,丁略早已经是家喻户晓的超级英雄,全地球最强大的人之一,得到了人民的拥护和爱戴,可是他最怀念的依旧是小时候的破房子,还有儿时的往事,每次想起都会情不自禁地笑出声,为此不知被刘峥等狐朋狗友嘲讽过多少回。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五年的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间就过去了。
1993年北方的秋季,气候远比21世纪要好得多。天空高远明净,白云如同漂浮在湛蓝的大海中。改革开放的南风吹遍了全国,也给丁村带去了巨大的改变,金黄的麦穗,饱满的果实,处处洋溢着丰收和富足的气息。
五彩斑斓的锦鸡在灌木间行走,不时低头找寻可以吃的草籽或昆虫,却不知同样饥肠辘辘的猎手早已盯上了自己。不远处的地上撒着很多米粒,这可是不可多得的美食,它警觉地观望了一会,没有发现危险,就飞快的扑过去啄食起来。
远处一声轻微的响动,锦鸡还没反应过来,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石块就击中了它的眼睛,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击碎了头骨,夺去了它的生命。
三个半大孩子,嘻嘻哈哈的跑过来,其中略高一些的孩子,大约四五岁,面容坚毅,双目炯炯有神,手上拿着一把弹弓。这是去年生日的时候老爹送的,现在是他从不离身的宝贝,二十米外命中锦鸡根本毫无难度。另一个孩子和他一般大,脑袋圆圆,唇红齿白很有福相,如同年画里的娃娃,他从地上拾起锦鸡,大声称赞着神枪手,最小的女孩子穿着红袄子,梳着两根羊角辫,寸步不离地跟着高个男孩。
拿弹弓的高个孩子就是丁略,矮个孩子是他的堂弟丁坎,小女孩是他的亲妹妹丁晓倩,两个男孩都在长身体的时候,运动量又大,中饭吃完早就饿了,见爹妈都在田里农忙,丁略就带着妹妹,三人相约跑到村子旁边的小树林里找东西吃。现在大功告成,哪还忍得住,男孩门一人拔毛剖肚,一人拾柴生火,很快,肥美的鸡肉就被架在了火上。
孩子们围着篝火坐下,看着野鸡滋滋地冒着油,只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的东西。等了一会,烤鸡还没熟,晓倩先在丁略的怀里睡着了。两个男孩子等得无聊,就开始聊起天。
“坎子,长大以后你想干啥?”丁略怕妹妹着凉,把他往自己怀里紧了紧。
丁坎想了一会,摇摇头:“我没想过,跟我爹妈一样种田呗。小略,你呢?”
篝火倒映在丁略清澈的眼眸里,熊熊燃烧着,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回答道:“我要去当兵!”
“你别想了。”丁坎说,“大伯就你一个儿子,他不会让你去的。”
丁略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妹妹,抚着她的头发,神情好似一个小大人,他轻轻地说:“我爹说,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坏人,美国鬼子、日本鬼子、越南鬼子,它们都想欺负我们。爹是当兵的,我也要当兵。爹年纪大了,打不动坏人了,该轮到我保护村子,保护爹妈和小妹了。”
丁坎看着丁略,他小小的脑袋想不明白,堂哥明明只比他大几个月,可怎么看都像一个大人。
他刚想说“我要跟你一起去!”,可话还没出口就被一阵隐隐的喊叫声打断了,两个人不约地抬头往声源方向看去。
“啊啊啊啊~~~~!”
叫声从天而降,有什么东西撞在树冠上,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枝丫断折,落叶纷飞,接着传来沉重的落地声。两个男孩子初生牛犊,倒不觉得害怕,只是惊讶地对视一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丁坎正准备过去看看,就听树丛簌簌作响,一个人拨开灌木走了过来。
这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身材高大,如果在平时一定仙风道骨。只是现在很是狼狈,道袍被树枝挂了好几个破洞,头发披散着,好在没有受伤。
老道士见自己的惨状被两个孩子看到了,却一点不尴尬,把头发胡乱拢在脑后绑了个马尾,脸上露出个高深莫测地表情,微笑道:“二位小友,老道三天没有吃东西了,循着香味而来,请问能否与二位分享这只烧鸡呢?”
孩子们只当他是个孤苦无依的老人,就大方的同意了。老道大喜,走过去单手抓起烧鸡,也不怕烫,扯下鸡腿递给两个孩子,就不客气地啃起来。
老道士在怀里掏了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葫芦,就这么一口酒一口肉美美地享用起来,期间还不忘记问两个孩子的名字。看来他是真饿了,不一会功夫就风卷残云般把整只烧鸡连着酥骨头都嚼碎吃了,这才舒爽地吐口气,打了个长长的饱嗝,瘫坐在岩石上不动弹了。
“大爷,您怎么从树上掉下来啦?”丁略问道。
老道伸出手指往上面指指,道:“不是树上,是天上。老道的飞剑修出了灵智,方才在空中与我起了争执,便把我丢了下来。嗯,待我寻它回来,必定严加惩戒。怎么样,要不要跟随老道回山修行呀?”
丁略和丁坎都摇头表示不信。
“哈哈,你的‘撞树神功’我们可不学~”丁坎嬉笑道。
老道士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小娃娃不识好人心,我教的法术,若是学好了,碧落黄泉还不是任你逍遥,就算是要移山填海也未尝不可啊!”
“吹牛!”丁坎对老道士做了个鬼脸,凑到丁略耳边轻声说,“这老爷爷会不会脑袋摔坏了,这么净胡说八道哇,我们该不会是遇到坏蛋了吧?”
老道士伸出手指着两个半大孩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哼哼两声,手捏法诀高声念道:“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
随着最后一个“令”字出口,老人高瘦的身影瞬间迸射出强烈的金光,两个孩子赶忙用手去遮眼睛,等光线逐渐黯淡后他们定睛再看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老道士脚下的枯草竟全都活了过来,代表了生命的翠绿色还在迅速向周围扩散,树上金黄色的叶子返青了,草丛里开出了美丽的花朵,甚至连他们用来烤鸡的木柴上都钻出了细密的嫩芽。只不大一会功夫,他们置身的这片树林就变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春天。
“竟然…真的…有神仙!”丁坎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而丁略也抱紧了怀里还未苏醒的妹妹,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天长地久。
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老道士唱起了奇怪的歌谣,韵律古朴动听,仿佛蕴含了整片天地运行的规则。
“道身不生灭,任理自玄通。贫道纯阳子。”道士走到孩子们跟前,俯下身,眯着眼睛看着他们,目光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古怪神采。他展颜笑道:“我观几位小友天庭饱满根骨不凡,更难得的是心地善良,将来必定会成就一番大事业。今日你我结下善缘,我便将刚才演示的这一套吐纳心法《长生诀》传于你们。望你们能够勤加修炼,莫要辜负了上天的恩赐。”
话音刚落,不等二人反应,便伸出手指点在他们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