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大家都在进攻。右路在进攻，中路也在进攻，为什么我们左路不能进攻？”
“...还有，那球是从人群中传出来的，那么多人都没把传球路线挡住，你们自己不想想自己的责任？”
“...让人扳平了我也很着急啊！我也想尽快再把比分拉开啊！”
“...那时候插上助攻去了，谁知道你们一下子让人把球断了。我又没长翅膀，你让我飞回来啊！”
“...两翼齐飞，我都是按照教练的指示去踢，你没看到吗？”
欧楚良靠在椅子上，把一块湿漉漉的毛巾盖在脸上，对更衣室里的争吵充耳不闻。
黎冰也是“老将”，在队中并不怕范大将军。两人的争吵不绝于耳，连队长徐宏都坐在一旁不予表态，其它人就更别说了。
孙技海刚刚在徐宏的“引导”下，知道了范大将军并不是针对自己。初步接触国足这个人情社会，孙技海这个小雏鸡吓得连声都不敢吱。
“戚教练，未战先虑败，咱们还是先稳固一下后防吧。”
“是啊戚教练，好在咱们还没落后。下半场收拢军心调整一下，说不定会再领先对方两个球。”
球员们吵架，教练的意见也不一。
古命长和孙文鑫两人一左一右地劝说，不想换人的戚误生双目闪烁，半天没有吭声。
很多时候，足球比赛就是每一个球队的主教练的豪赌。
说的好听是“背水一战”，说的不好听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上半场左路的空档宇航员都能看得到，戚误生眼睛也没瞎。但从他的执教生涯以及主教练权威等其它方面考虑，让他自己承认人员安排上的错误，是难上加难。
这不是戚误生“自私”，实际上欧洲许多俱乐部的名帅都这样“决策”过。只不过胜者被人铭记，更多的败者却直接消散于历史中。
半晌过后，戚误生还是张开了扣。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
等更衣室安静下来后，戚误生继续说道。
“上半场所有队员都很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对此，我为大家的表现感到非常高兴。”
只此一句话，古命长等人都叹了口气，他们已经明白了戚误生的论调。
“虽然我们在开局时幸运地两球领先，但是上半场后面二十多分钟里，幸运女神便跑到了沙特队的一边。”
“不过还好的是，上半场结束时我们并未被对手反超。”
“2比2，从结局的角度上来看，和0比0并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我希望大家在下半场再接再厉，继续努力。”
“再一个就是，黎冰，你尽量把位置后撤一些。下半场以防守为主，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黎冰点点头，得意地朝范大将军扬了扬下巴。
主教练还信任他，他就已经在争吵中“获胜”了。
范大将军气得眉毛直跳，一巴掌拍在谢辉大腿上。大腿内侧瞬间多出五道手印的谢辉浑身一震，随即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大腿。
接下来，戚误生又对下半场的战术打法嘱咐一番。进攻几乎没有变化，因为上半场两个进球就是进攻有效的最好证明；说到防守时，戚误生来到了欧楚良身边。
“小欧，你感觉如何？”
欧楚良摘掉脸上的毛巾，两只清澈的眼睛看着戚误生：“教练，我感觉很好。”
“那就行。”戚误生拍了拍欧楚良的肩膀，“下半场你再坚持坚持，咱们的后防线就靠你了啊！”
“明白。”
拉德在一旁，看着中国队更衣室里这场“话剧”没有吱声。如果他能听懂中国话的话，此时一定会被逗得哈哈大笑。
一支球队的后防要靠守门员来守护？这样的句子足可以让他笑掉大牙。
古命长和孙文鑫等人愁眉苦脸，戚误生不换人，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又休息了一段时间，直到提示运动员可以入场的铃声响起时，欧楚良猛地从椅子上弹起。
一旁的吴成英连忙拿出吹了十多分钟风扇的手套，使劲儿地套在欧楚良手上。
“小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该热身热身，要时刻准备着。”
“好。”
球员们陆续走出更衣室，戚误生守在门口，与每一个经过他的队员击掌鼓励。
当最后一个人离开更衣室，戚误生伸出手，够向房门把手。
握住的一瞬间，一股晕眩感在戚误生脑海中荡漾。
等他再睁开眼，自己不知何时回到了京城工人体育场之中。
周围的看台上，到处都是面目狰狞的球迷。
“...戚误生，下课！下课，戚误生！”
镜头一转，一个上了岁数的老球迷攥着拳头，几乎要把记者的摄像机镜头敲碎。
“...戚误生，你这么优柔寡断，怎么当的国家队教练？”
在老球迷身后，还有一些看热闹的路人球迷。
“...我就说么，谢辉个人实力就是强。还有杨辰，曲圣青，这些人无论在俱乐部还是国家队都是顶梁柱的存在。你们再看看戚误生相中的那几个人，有几个能担得起大梁？”
戚误生刚想解释什么，许副主席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吵杂的工体，也变成了足协的办公室。
“许副主席，您不是在医院...”
许副主席没搭理戚误生，自顾自地说道：“...误生啊，这次亚洲杯足协和球迷都对你给予厚望啊！如果亚洲杯成绩不好，人民又怎放心你继续带领国家队冲击明年的世预赛？这亚洲杯，就是世预赛的演习啊！”
“是，保证完成任务！”戚误生想起了自己南下之前，见许副主席最后一面时的保证。
还未看到许副主席脸上满意的笑容，戚误生又回到了足球场。
这一次，他看到了场上垂头丧气的中国队球员，还有高举双手欢庆的沙特队员。
“这是怎么回事？”
还未等戚误生问出口，他抬起头，看到了记分牌已经定格的比分：3比4！
计时器已经不再前进，就像折戟8强的中国队一样。
“...戚误生就是个庸医，是他害了国家队，是他让中国队被淘汰的！”
“...对，就是他害的！左路空档那么大，他鼻子上面两个窟窿眼是喘气的么？”
一瞬间，保安再也拦不住暴怒的球迷，冲过来的球迷一瞬间将戚误生包围在中间。
一个光着膀子，把身体染成红色，脸上也涂了三张国旗的球迷一把拉住了戚误生西装的领带，面目狰狞地冲他大吼道：“罪人！你是国家队的罪人！！！”
“不，不！不是我，不是我害的，我不是罪人！”被领带卡主脖子的戚误生只感到呼吸困难，这一刻他终于恐惧，挣扎着大喊道，“就这一届国家队队员的体能和技战术水平，下一届主教练不论谁来当，都很难提升多大水平！”
“戚教练，你怎么了？”
这时，一双大手从一旁突然抓住了戚误生的肩膀。戚误生浑身一颤，睁开眼后，刚刚将他埋没的球迷消失不见，身旁多了一张黑色的老脸。
“老古，你...”
“戚教练，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古命长一脸的担心。
“原来是幻觉...”戚误生自言自语了一句，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色手帕，哆嗦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可能是有点累了吧...”
“戚教练，您可不能倒下啊！”古命长苦口婆心道，“下半场正是关键时刻，咱们全队上下少了谁也不能少了您啊！”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没事，咱们出去吧。”
“好！”
古命长说完，调头朝走廊深处走去。
中国队的更衣室在这一侧的走廊最深处，而走廊里的灯又因为供电问题全部灭掉，只剩下一个“坚强”的灯管忽闪忽闪地坚持着。
戚误生跟在古命长身后走到转角时，身后中国队的更衣室大门“吱嘎”一声，开始渐渐合拢。
当彻底关上的一瞬间，那颗忽明忽闪的灯管再也坚持不住，“啪”地一声灭掉了。
......
球场上，球迷们呼声鼎沸，为他们各自的主队欢呼喝彩。
周围亮起的镁光灯，工作人员的点头以及空气中的燥热，让戚误生有一种重回人世的感觉。
刚来到另外一边的教练席坐下，裁判便吹响了下半场比赛开始的哨声。
“沙特队发球。”
“从阵容上可以看出，中场休息期间戚教练并没有做出任何调整。”
“现在沙特队带球。”
“长传！”
“找到了左路的贾贝尔。“
“黎冰！”
“裁判吹哨了，下半场刚一开始，黎冰便获得了一张黄牌。”
黎冰站起身吼吐了口唾沫，没理会对手的骂骂咧咧，朝己方禁区中走去。
刚刚贾贝尔已经带球突到他半个身位之前，眼见已经拉不住对方的黎冰果断下脚铲断，在左边路靠近边线的地方，送给了对手一粒前场定位球。
沙特队员右脚一推，并没有把皮球踢进禁区，而是打了个配合，把皮球踢给了已经下底的贾贝尔，看样子铁了心要生吃中国队左路。
贾贝尔在底线前双脚虚踩了一个单车，然后做势朝底线继续突破。伸出去的右脚在趟球前猛地一扣，再次把皮球扣回身体左侧。趁着黎冰被晃开之际，贾贝尔直接带球杀入了禁区。
好在张摁华补防及时，贾贝尔的仓促传中被欧楚良倒地的右拳档了一下，跟进赶到的杨辰飞起一脚，把皮球解围出大禁区。
看着刚开场连续被打透两次的左路，又看了看在范大将军搀扶下站起身的欧楚良，戚误生胸口一阵沉闷，刚刚看到的幻象再一次将整片脑海充斥。
“难道，我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