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一向很适合至原的气质,白皙的皮肤,英气的面孔,闪着流光的双眼,无论何时这张脸都会夺去周围人的目光,就连“精英”七大帅哥都无法夺其光彩。可这一次,虽是巴黎著名服装设计师设计的礼服,至原对身上这件晚礼服并不满意,到处都别别扭扭的,好奇怪的感觉。但这只是她一个人的想法,清雅,紫木和沙彦都以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她。吊带的蕾丝花边的百褶短裙,腰上镶银色珍珠片,小巧的钻石耳针,铂金项链,四颗红白黄蓝的宝石手链,衬得浑身上下珠光宝气。
至原看着镜中完全换了个样子的自己,觉得陌生,削瘦的肩和优美的锁骨让镜中之人多了几分单薄无助,看着卸下防御的自己,至原不甚满意,苦恼地扭头看清雅,清雅自然明白她在想什么,把一件中性蓝色外套为她披上,安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总不可能穿得随随便便去参加卢尤子爷爷的生日宴会。那样怎么面对他的三姑六婆。况且前阵子我们都这样穿的嘛。
话是这么说,可怎么总觉得不舒服。以前的裙子没这么短呀,还有啊,肖珂的表姐怎么定做的鞋子嘛,跟好高,我真担心会不会摔倒,那样不出大丑了?
你不是一直喜欢高跟鞋的吗?至原,今晚你的抱怨很多哟。清雅耐心劝说,再次为她整装。
嘻嘻,沙彦走到至原身后,下巴搁在她肩上,清雅你还没看出来吗,至原是在紧张。丑媳妇见公婆,这很正常啦。
听沙彦一说,清雅恍然大悟,仔细看至原,表情僵硬不自然,虽说上流社会的各种沙龙,派对见惯了,可那毕竟只是当成一种任务,训练来做,就算有什么差池,大家是陌生人倒也不会被说三倒四的,但这一次关系到和卢尤子两人的未来,不紧张才怪。
紫木浅笑着为至原整弄一下已经定型的头发,和以前一样,至原,不用紧张,这也是一次难得的锻炼机会。
至原嘴硬地一撇头,翘嘴说,谁紧张来着?
紫木为她拿下外套,来,先让咱们楼下的男士们见见你这次装扮的效果。说着拉至原下楼,至原犹豫了一下,紫木对她鼓励一笑。
叶林浅浅地喝一口果汁,与卢尤子悠闲地下着棋,陈靖夙在楼梯口来回徘徊,眼睛滴溜溜往上面瞧,太慢,太慢了,都说了让造型师来嘛,几个小妮子非要自己弄,都已经四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好呢?
肖珂趴在沙发上翻阅最新一期的财经杂志,看他一眼,喂,靖夙,你看人家尤子都不急,你怎么象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呢?郑绮手拿一本厚厚的语言书在看,张子衍垂着手无精打采地看着茶几上的插花,陆克嘭嘭地玩电脑游戏。
听到脚步声时,叶林拿棋子的手抖了一下,抬头看向楼梯口,卢尤子站起身,陈靖夙更是满怀期待,趴在扶手上,睁大眼,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暗紫色高跟鞋,修长的双腿,如羽翩然的黑色裙裾,泛着流光的绸缎礼服,玫瑰色珊瑚珠花别针,凝脂般的肌肤,优美的纤细脖子,洗练与柔美线条结合的脸,闪着智慧之光的双眼,饱满白皙的前额。至原象全身笼罩圣洁光芒的天使降临,一级一级踏下台阶,叶林手中的棋子滑落,缓缓起身,陆克和肖珂也再也无法移开目光,张子衍则看着后面跟着的那人失神,郑绮淡淡看一眼,又埋头看书,陈靖夙早被这美丽感动得泪流满面。
感受到众人挚热的目光,踏下楼梯的至原羞红脸,低下头,第一次感觉自己象个未经世事的少女。迎过来的卢尤子微笑着伸出手,眼中那份浓烈的爱意不说自明,至原抬头,温柔一笑,几乎所有的人都跟着情不自禁展颜微笑。不过两人的手没有成功地握到一起,大杀风景的陈靖夙一把抓住至原的手就要吻。
混蛋!
放开,大色狼!
咚!
陈靖夙轻飘飘倒在地上,脑袋上冒出两个拳头大小的红胞。至原和卢尤子同时闭眼揉着拳头,其他的伙伴们都脑门冒汗,垂下头。
叶林忧伤地看着至原,向往中带着痛苦和迷茫。
至原身边的紫木一怔,脸色煞白,看向深情注视另一个人的至原,他们都微笑着,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是她,是她,原来是她!紫木含泪后退一步,这叫自己怎么赢,怎么赢?就算再坚持,终究还是抵不过叶林的坚定。
为至原披上外套,晚风拂过,吹乱柔软的短发。至原,千万别出错,今晚很重要的。清雅不放心地再次叮嘱坐在副驾驶坐上的至原,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关上车窗。沙彦和紫木分别坐上陆克和叶林的车沙彦和叶林两家与卢尤子家是世交,所以两人都在受邀之列,当然张子衍也是,不过他因为心绪不嘉拒绝了。
看着三两车同时离开,清雅笑着看看周围被至原的美丽震惊得还未回过神来的情池边的同学,叹口气,微笑着靠进郑绮怀里,闭上眼,心里一片柔和宁静。
肖珂拍拍张子衍的肩,摇头,找不到话语安慰他。张子衍转身,流泪,不敢看牵着手走上桥的两人。
郑绮,冰箱里有菜,今晚我们自己做饭吃好吗?
有些什么菜?郑绮清淡的声音传来。
恩,有番茄,黄瓜,洋葱,牛肉和鸡蛋。
好,我们做番茄鸡蛋汤,清炖牛肉,凉拌黄瓜好不好?
好啊,我洗菜,切菜,你掌勺。
看着隐入树林的两个人影,张子衍深吸一口气,甚至想要迈步追上去,可又有什么用,不过是让清雅为难罢了,她已经不爱自己,不爱了!
车驶过繁华的闹市区,渐渐进入幽静地段,路面平滑,车辆稀少,沿路的建筑物也变得越来越远,风格各异,高雅,优美。每处住宅都很宽广,有的要驶十几二十分钟才能从它门前通过,住宅幽深,草坪宽广,修剪整齐,有的草坪中央有喷水池,有大的花坛,艺术雕塑。但车没有在这一带停下,再往前驶了大约一个小时,向右转弯大约五百米处,一家大宅灯火辉煌,音乐声依稀可闻,但奇怪的是灯光不仅远,而且全都隐在建筑物背后。
现在的这个地方一片安静,只有不多的水银灯疏落散在草坪中,大门前有两棵高大的百年香樟老树,象是候门的门房。白色铁门,卢尤子按下喇叭,门哗啦啦自动打开,驶进去,向左转弯大约十分分钟后在一栋奶白色的房屋前停下,卢尤子打开车窗,拿出遥控器按了一下,传来哗啦一声脆响,室内的灯自动打开。
至原,你下车等在这里,我去把车停好。
哦。解开安全带,看一眼后面,咦——尤子,叶林他们跟丢了,要不要回去找他们呀?
别担心,他们是客人,参加爷爷的生日宴会当然要从正门光明正大地进去。没看出来吗?我们走的后门。
为什么?至原睁大眼问。
因为,卢尤子将至原拉入怀中,柔声说,坐了两三个小时的车你不累吗?。先到我屋里喝点东西,歇一会儿,难道你不想以最好的状态见家人?
至原脸一红,起身,谢谢你,尤子。
卢尤子认真地看着她,吻一下她的额头,你知不知道,至原,今晚你真的很美。
至原再次张开手抱一下卢尤子,抬头亲吻一下他的脸颊,然后转身开门,下车。卢尤子看着她下车,愣了一会儿,把车开进地下室。
淡淡的风扫过裙裾,风中带有花香,裸露的双腿感到丝丝凉意,至原看看周围,眼前的草坪象地毯一样平展开去,一直隐没到远处一丛参差不齐的植物中,嵌白色大理石的小道在灯光下象白色的裙带,听到身后细微的呜咽声,踏上柔软的草坪走过去,走不远,黑暗中数十双幽绿的眼睛让至原猛然止住脚,脚底发冷,这时卢尤子从地下室走出来,至原。
至原没应声。
怎么了?卢尤子要上前。
别过来,尤子!至原厉声制止他,并缓缓后退,黑暗中的低啸声渐渐逼近,身形也渐进清晰,原来是几十条品种不一的宠物狗,佣人以为今晚这里不会有人,将客人的狗都栓到了卢尤子屋后,而且它们不知是怎样将绳索弄掉的。
至原小心翼翼倒退,卢尤子站在原地不敢动。两人都知道只要有任何异动,对方肯定一起扑过来。高跟鞋太高,草坪太软,至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未来得及平衡身体,狗们受到她大幅度动作的刺激,起声长啸扑过来。
啊,快跑,尤子!踢落脚上碍事的高跟鞋,至原转身和卢尤子拉着狂奔起来,身后至少三十条毛色各一,大小不等,品种不同的狗狂吠着追过来。
往哪里跑,尤子?至原大叫着问,不认得路,被卢尤子拉得跌跌撞撞的,卢尤子一时也没主意,只能喊着朝前面灯光最亮的地方跑,快点,追上来了。
灯光最亮的地方,灯火辉煌,一个大约三百平方米的圆形大厅,穹隆顶,雪白的雕花石柱,宽大的花岗岩石阶上客人们三五成群地站着轻声聊天,脸上带着从容不迫,或真或假的笑容。中间是一个大舞池,舞者们踏着舞步陶醉在高雅的音乐之中。身穿黑色坎肩,白衬衣,打领结的侍者手持托盘穿梭在客人中间。
我还以为这次尤子会和你们一起进来。臭小子,带女朋友回来也走后门。七十岁的老寿星红光满面,皱纹堆满整个脸颊。
叶林满含深意地看看远处一群五到六十岁衣着华丽的妇人们,忍笑说,可能是条件反射,爷爷。
卢老头子会意地大笑。当然这也是卢尤子为什么走后门的另一个原因,家里的聚会他从来很少参加,每次他一出现,少不了那些热情的太太们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他,毕竟二十岁的人了,还没女朋友,家世相貌一流,当然会有这样的麻烦。
卢老头笑完后,又偏头打量紫木和陆克。紫木身上有一股使人心安的气息,没有至原的锐气,适合持家,或者安抚性的社会工作,而至原却有呼风唤雨的本事。陆克一脸秀气,斯文儒雅,短发乖巧地剪短在眉毛上方,幸好西装领带让他看起来象个二十岁的大男人,不会让人会错意,以为看见了高中生,沙彦拉着他唧唧喳喳说个不停,他只是安静地听着,不时应一两句话,老实可靠的人。
恩,林小子,有没有让紫木见过家长呀?卢老头孙子不在身边,决定找点事做,消遣消遣。
叶林看看对面忙于应酬的父母,点头,刚刚为他们引见了。
那他们喜欢这未来的儿媳妇吗?
哎呀,卢爷爷,你在说什么呀?紫木娇斥一句,脸羞得通红,扭过身子,不敢看众人。刚才叶林的父母见了她都很高兴,他父亲还说改天让叶林带她回去,可叶林的态度却是不冷不热的,看了使人心寒。
叶林撩撩后脑勺,笑着应对两句,还好,还好。
这样的宁静气氛并未维持多久,门口传来群狗此起彼伏的狂吠声以及夹杂不清的混乱叫声,声音呈直线沿路扩散到达舞池边,然后两个罪魁祸首慌乱地叫道,走这边。
这边!
这边!
分开?
好!
于是两人兵分两路,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跑开,与此相应,狗们也不笨,迅速而整齐地分为两泼。名媛淑女们吓得花容失色,纷纷尖叫退避。
叶林不慌不忙放下酒杯,啊呀呀,至原又闯祸了呢。克,开工吧。你去救尤子,我们的天使归我。
在一边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陆克连忙应声,准备离开,被沙彦拉住,我帮你。陆克红着脸抽出手,别胡闹,那些畜生不认人的。说完不待沙彦再坚持,和叶林奔向不同的方向。
此时人群中有三个冷眼旁观的人。
一个个子高挑妖娆的女人,橘褐色小波浪卷发,精致的五官与卢尤子有几分神似,绛紫的吊带长礼服,胸口一枚镶钻绿宝石别针甚是扎眼,眼神庸懒,丰润的嘴唇微启,配上白皙的皮肤,让她尽显小女儿的娇气与成熟女人的妩媚。是她吗?声音细腻,声调稍微有一点高,使得柔弱无骨的软语听起来有半分的清脆,扭头看身边栗色长发的女子,珍珠与茶色晶片镶嵌的耳坠轻轻晃动。
邓飞儿轻启朱唇,似笑非笑地说,感觉上和尤子不配啊。没有回答身旁女人的问话,斜眼看了看旁边一脸诧异的冀宪兵。
那边至原和叶林已经开始和不听主人召唤的劣狗进行人狗大战,就算穿的是裙子,也丝毫不影响至原的拳腿,不过还好清雅披的外套没脱下,要不然春光外泄,就便宜了旁边看热闹的人。
冀宪兵睁大眼,第一次看见如此强悍的至原,和以前印象中那个开朗中隐藏着深刻哀伤的女子简直判若两人。
至原有着精确的判断里和敏锐的洞察力,身前身后防得密不透风。
冀宪兵感到迷惑,自己几个月前与之相处的女子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她的温柔仍是记忆犹新。邓飞儿眼中冒出火光,一把拉住他,小兵,这里太远,不如我们过去仔细看。看着有着这样笑容的邓飞儿,冀宪兵心下一片黯然,她叫他的口气还是那样,甚至有些疏离。
这群狗简直是阴魂不散,明明被打得四脚朝天汪汪惨叫,还要爬起来,更讨厌的是,周围的太太小姐们个个凄凄惨惨地叫着自己宠物的名字,有的则失礼地尖叫咒骂。
至原充耳不闻,开玩笑,关乎自个儿性命的事,这当下谁还管你爱护动物什么的。不过叶林那小子的方法不错,把狗制服后,套上链条交给主人。可这些狗好象与至原有仇,围着她狂吠不止,没做手下留情的打算。
哪来的野丫头,敢在这里捣乱!一个满含怒气中气不足的女性声音从混乱的场地之外传来,至原无暇顾及,只管一拳一拳打退扑上来的疯狗,威吓那些俯着身凶光暴露,蠢蠢欲动的狗。老太婆,不是我想捣乱,而是你们家的狗不放过我呀。喘着气大叫。刚才一阵急跑,加上这种防守攻击,渐感体力不支。
正全力以赴应对气焰越加高涨的狗们,冷不丁熟悉的讥诮声音传进耳朵,以这种方式登场,的确不愧是引人注目的好方法,至原。
是邓飞儿!至原心里冒出一股怒火,怒目瞪向声音的来源方向,一眼看到正在低声劝说邓飞儿的冀宪兵,不禁一愣,手上的动作刚一滞,一条长毛的贵妇人狗就长啸着迎面扑来,来不及躲闪,至原只能闭眼受死,闻到狗身上的香水味时,手臂被人猛地一拉,身体一侧,避开了脸被抓花毁容的危险,外套却被撕去一大片,肩上流下血红的抓印。
卢尤子拽着皮带,对人群怒吼,谁的狗?
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她是某上市私营公司老板的妻子)挤进来,一面万分痛惜地安抚虽已受伤,但仍十分愤怒的爱犬,一面扭头对着人群控诉,这就是你们卢家的家教,要是我的狗有什么意外,我一定会起诉你们虐待动物。
说话间,卢尤子,叶林和陆克已经把剩下的狗制服扔给他们的主人。其间,至原一直捂着胸口被撕破的衣服低头站在一边。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经过一场恶仗,几十条狗都没有被打死的,连受伤的都很少。狗的主人们有的控诉,有的道歉,有的又要告辞,场面一时混乱不堪。不过,这都在主人的安抚下渐渐平息。
这疯丫头是哪里跑出来的,尤子?给我赶出去!刚才那中气不足的声音的主人拨开人群,走进来。难怪会中气不足,这位妇人虽然身形高挑,但瘦得怪异,脸色蜡黄,眼带深垂,额头皱纹遍布,至原甚至有一种想劝她去趟美容院的冲动,不过被她古板的发髻,和黑色的礼服吓得打消了这个念头。况且听她两次老实不客气地发出狠话,那么很明显,她就是这坐宅子的主人——卢尤子的母亲。
卢尤子冷淡地看一眼自己的母亲,走到至原身边,柔声问,有没有受伤?众目睽睽之下,至原有些胆怯,因为每个人的目光都是不带善意的,轻轻摇头。
没想到不说话,反倒引来卢尤子更大的担忧,焦急把她搂进怀里,愤怒地看着邓飞儿,飞儿,如果你下次再以让她受伤的姿势出现,别怪我不客气!
他的话让冀宪兵脸色陡地一变,抓紧邓飞儿,但邓飞儿却若无其事,笑着说,你还是先别担心你的宝贝至原,先回答伯母的话要紧。
卢尤子的举动让客人们议论纷纷,卢母气得脸色发青,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
卢尤子尽量避免流露感情,瞥一眼母亲,冷声应道,她是我的女朋友,抱歉我不能把她赶出去。
这就是你回答母亲的话的态度吗?低沉的声音带了三分忍耐,七分怒意传来,身穿灰色西服,系斜纹领带的中年男人走到卢尤子母亲身边,花白的头发短促精神,额上和眼角的皱纹很多,嘴唇薄而狭长,脸颊瘦得凹陷进去,整张脸,老实说给人的印象不怎么愉快,何以这两个相貌平平甚至算得上丑陋的人会生出如此漂亮的女儿和儿子,令人难以想象。
听到这声音卢尤子也只是微微一抬头,环着至原的手勒紧,从全身爆发出憎恨与戒备的气息,夹杂着愤怒的呼吸,似乎面对的不是自己的亲人,而是多年不见的仇人。
人群后卷发女子的眼神略微一收缩,轻叹一口气,没想到,十年后,他的恨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浓厚。
我不认为我的态度有不妥之处。卢尤子凌然干脆回答,精亮的眼光落在父亲身上,奇怪的是,卢尤子的长相并不与父母相似,而是与大他八岁的姐姐卢尤兰十分神似。
卢父扶住妻子,威胁地看着卢尤子,用他特有的缓慢低沉的声音说,不要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违逆你妈妈的意思。
卢尤子冷笑,违逆——
话没说完,一双小手蒙住他泛着冷光的双眼,至原温柔的话语在耳边响起,闭上眼,我没让你睁开时,不许睁开,也不许说话。感受到卢尤子身上越来越强烈的波动气息,至原挣脱他的怀抱,待他听话地闭上眼,伸出食指扶平他拢在一起的眉头,心疼地说,人们常说,展颜,展颜,首先就应当舒眉,知道吗,尤子?
所有的人都为卢尤子会如此温顺地听至原的话感到惊异,卢家独孙与父母不和的事是上流社会人尽皆知的,卢尤子本人在这些人眼中也是怪捩不驯的。人们同样无法想象刚才强悍如男子的女子会如此温柔,而温柔起来会如此美丽,象清晨的睡莲“嘭”地一声绽开花朵,使人来不及将那瞬间的光华收入眼底。一时间,大厅中鸦雀无声,叶林忧伤的看着至原,另一边,卢老头身边的紫木也静静望着他,思绪纷乱。
等卢尤子安静下来。至原转身,对卢父母微微一笑,毕恭毕敬地说,先做自我介绍。鄙人复姓叱干,名至原。l大学生,尤子的同学。半年多以前我们开始交往。至原停顿一下,看对面两人的反映,但未能如愿,和他们演对手戏还真是枯燥。卢父母都没任何表示,等着她继续说下去。至原耸耸肩,刚才的事我很抱歉,不过如大家所见,我是被狗撵进来的,并非本人的意愿。感到卢尤子想抗议,笑着俯身轻声说,说好了的,不许说话。只一个淡淡的微笑,大厅里的客人们纷纷发出赞叹声,她的笑似乎带了神性,没有人能在这笑容下放肆,或者有自己的意识。
不过,照我自己的意愿,虽然十里米的高跟鞋有些勉强,但还是会挽着尤子的手大大方方地走进来。可惜,天不遂人愿,我意外地碰上屋后的一群狗,这群狗又意外的猛追过来,接着发生的意外事情在座各位已经耳闻目睹。
带着悠然的神色,至原结束一段说话,再次看卢父母,卢父没什么意见,卢母却轻蔑地看她一眼,看得至原大为光火,只听她傲慢地开口说,不知所云!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话,又有什么权力代表尤子说话。你是什么人,在我家里面,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插手家务事。这一连串的提问不仅让人感觉难堪,口气更是咄咄逼人。
至原勉强压制住怒气,笑着说,夫人真健忘,我刚才才说明我是卢尤子的女朋友,他信任我,爱我,我当然可以为他说话,而且一个人难道不应该为自己爱的人说话吗?夫人,您一定有过。脸色渐渐沉下来,搞什么搞,看别人的脸色,在我叱干至原还是头一遭,真是可恶!可是没办法,如果不能说服他们,自己就得和卢尤子说拜拜,算了。刚才一席话已经使卢母变了脸色,至原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至于是否是家务事,这就要看您二老的态度。它既然牵扯到我本人,您二人认为我是外人,那就不是家务事,如果认为我不是,那就是家务事。总之一句话,不管是不是家务事,它牵扯到我个人的事,我都有权利管。
这席话反驳得天衣无缝,卢母哑口无言,大厅中顿时议论纷纷。卢母甚觉有失颜面,盛怒之下,话语变得更尖刻,少在这里自以为是,你是我儿子的女朋友,何以见证,谁能证明?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如炬的目光落在叶林身上,叶林脑门冒冷汗,赔笑着退出人群。卢母的言下之意就是这里没有人认同她。
至原一翻眼,和女人吵架就是麻烦,蛮不讲理,又纠缠不清,简直,简直——耐心用尽,拔高声音,大吼道,我说是就是,还要证明吗,恋人关系难道象夫妻关系要用一纸证书来证明吗?你要证明是不是,他,他,她,她都可以证明,我,就是你卢家卢大少爷的女朋友。真是气死我了!够不够,再加上他,疯老头,你过来,你不是在饭店见过我吗,你来给你儿媳证明。一口气指出叶林几个人还不够,再拉上和紫木坐在一起品茶的卢老爷子,气得满脸通红。
人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卢家老太爷,饮食业龙头老大竟然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看作疯子,不仅岂有此理,更是没有教养,在场许多家长都沉下脸。
卢老头温和地笑着向至原挥挥手,脑门冒出一滴冷汗。这么悠闲,至原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倒好,美酒在手,美女在旁,美景在前。喂,疯老头,借你一句话,你说行我就留下,你说不行,我立马走人。你们卢家的媳妇不好当,这差事大可留给别人,至原气极不顾言辞,胡说一气。
卢尤子突然搂过她,不许叫爷爷疯老头,叫爷爷。
不叫!至原撒娇地说,他算哪门子的爷爷啊,孙子有难都不帮忙。我就要叫他疯老头,疯老头,疯老头——
放肆!卢父严厉的口气吓得至原打个冷颤住了口,大厅的气氛严峻起来,所有人都屏气敛息,看这野丫头怎么收场。
卢尤子睁开眼,没抬头看前面的父母,深沉地注视着至原,眼中沉沉的忧伤泛出,渐渐弥漫在两人狭窄的空间中,至原心疼得红了眼,环住他的脖子,轻声说,对不起,尤子。卢尤子摇头,没说话,把脸埋进她肩窝里。
以为儿子肯定会强硬抵抗的卢父,戒备地看着睁开眼的卢尤子,但他只是默默地抱着那个女人,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神,可是那股潮湿的气息从全身各个毛孔浸进心里。第一次,卢父想起二十年来对这个儿子的不公正之处,他一直以来的强硬反抗都只不过是要保护自己,要证明自己的存在不是一场灾难。曾以为那么顽固不化的儿子突然之间变成那个八岁的站在客厅中惶惑不安的孩子,孱弱的身子轻微发抖,却没有一处可以避身的场所。
哎,我说,孩子他爸,不要太严肃,毕竟只是孩子嘛。卢老爷子故意忽略厅中的沉重氛围,声音从远处飘过来,及时缓和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我看还是让她先换件衣服为好。细腻清脆的声音突兀打破这边的沉默,卷发女子从人群中走出。
卢尤子全身剧烈一振,缓缓抬头,惊讶地说,尤——兰——你,怎么回来了?
至原回头,眼前这个女子给人一种强烈的真实感,她的一颦一笑仿佛随处可见,但又特别得让人心生异样,这是怎样一种感觉呢,似乎很远很疏离,又似乎很近很亲切,至原身边很少有这种扬着标准公式化职场笑容的人,所以感觉怪怪的。面对她,卢尤子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欢喜,悲凉,愤怒,不屑,冷漠。最后归于虚无,平静下来,至原看不出卢尤子对她怀有怎样的感情,不同于对凉子的单纯亲近与信任,对这个女人卢尤子有着更复杂更波动不安的情绪。
你很漂亮,至原。卢尤兰伸出纤细的手指想要触摸至原细腻的皮肤,卢尤子用力一拉,至原跌入他怀中,别碰她,尤兰。说完,冷冷地看看周围表情不一的亲戚朋友们,拉着至原对老爷子说,爷爷,我们先离开一会儿。
卢老爷子点点头,和紫木举杯喝茶,看来两人相处不错。甚至没向父母打声招呼卢尤子便牵着至原离开。
卢尤兰低头看酒杯中橙黄的酒汁,尤子,你恨我吗?恨我吧,恨我丢弃那时的你,恨我相信了她的话。
踏在光洁的大理石路面上,至原默默跟在卢尤子身后。在背后辉煌灯火的印衬下两人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在一处台阶边,至原停下。
怎么了,至原?卢尤子回头看她,至原笑着让他蹲下,趴到他背上,尤子,背我,好累。卢尤子温暖一笑,站起身,慢慢走下台阶。至原环着他的脖子,脸贴在耳边。
至原,我爱我的家人们,因为他们是我在这世上的亲人,是我存在的证明,可我又恨他们,恨他们亲手造成了我童年的悲剧。卢尤子的声音听起来异常酸涩,悲哀深沉。
至原睁大闪亮的眼睛看着夜空,尤子,要爱,知道吗,这人世是如此的混乱沉重,我们只有爱着才能活着,世界才会有温暖,人生才没有疼痛。尤子,我爱你,真的很爱你,所以为了我,不要再恨了,好吗?卢尤子没回答,两人行走在宽广的草坪中间。
黑暗中一双嫉妒的眼睛带着愤恨看着那两个人消失在眼前。至原,你不配得到幸福,你有什么权利得到幸福。你毁了别人的幸福和希望,我要你终生偿还!正想着,眼光闪动间,瞥见黑暗中的另一道身影,叶林静默地望着前方。邓飞儿冷笑,叶林,你终究也不过是个可怜的旁观者,一个做梦的人。
吃完饭,收拾好餐具和厨房,清雅从橱柜中拿出一个盛水容器,盛上三分之一的冷水,让郑绮把碎好的冰块倒进容器端到客厅茶几上。
调好时钟,毛巾放在一边,清雅笑着说,不到时间谁也不许抽出手,说好了哦。郑绮揉揉她的秀发,没说什么。两个人同时把手伸进寒冷刺骨的冰水中。不止冷,加上冰块如刀锋般接触手掌的感觉,不到一分钟,两人全身就起了鸡皮疙瘩。
清雅身子本来弱,咬牙撑到三分钟,人已经摇摇欲坠,虽然一直保持着让郑绮放宽心的微笑,身体却在发抖。就在郑绮想要拿出手时,清雅抓住他的手制止他,知道他是在为自己担心。
郑绮默默看她一会儿,反手抓住她的手强行拉出水面,迅速用毛巾裹住她的手,仔细擦拭,淡淡说,过去并不重要,清雅,那种痛苦只是我的成长过程,现在已经过去了,你没有必要了解。把清雅的手擦干后再擦自己的,清雅将他的手拉入怀中,不是对你的过去好奇,而是要知道郑绮的痛苦,要好好地爱你,郑绮。我决不允许别人用你的过去来威胁我们。
郑绮抱住她,没有人能够威胁到我们,清雅。
清雅笑出声,知道,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怕。哎,要是能早些时候与郑绮相遇就好了,我会陪着你度过所有的困难。隐藏起脸,郑绮感到肩上一片温热,手插进她的头发,郑绮深情地看着清雅,温柔地说,能碰到现在的你,我很庆幸,现在的自己是完整的自己,你明白吗,清雅?低头轻柔地含住那两片娇嫩的唇瓣。
唔——恩。清雅睁眼顽皮地看着郑绮,放开被她轻咬住的嘴唇,咯咯笑起来,同时用手指沾水弹得郑绮满脸水珠,恶作剧一做完,在郑绮还未来得及抓住她时起身跑开。郑绮也笑起来,抹掉脸上的水珠,敢捉弄我,看被我抓住怎么惩罚你。说着站起来追清雅。
两人一前一后在客厅跑了两圈,清雅便跑到门口,哈,抓不到我了。郑绮笨笨笨笨——做个鬼脸,转身跑出去。
说我笨,哎,清雅,慢点,小心台阶。
知道,我才不会等你来抓我呢。笑着绕过一大片花坛冲向大门口,因为扭头看追来的人,清雅没看到跨进木栅栏的两个人,撞了个满怀。
啊,好软,好香啊——陈靖夙一阵轻叹,一脸陶醉地抚摩着清雅的背。
清雅仰头望着他,靖夙,你们怎么来了?竟忘了先从陈靖夙怀里挣脱出来,旁边的肖珂吓得发抖,靖,靖夙,快,快,放开清雅。
感到迎面扑来的寒气,陈靖夙慌忙拿开手,清雅立刻被拉进郑绮怀中圈起来,表明所属关系。清雅抽出身拉着郑绮往回走,陈靖夙和肖珂跟上。
肖珂,你的冰茶。我加的芒果汁和牛奶,不知你喜不喜欢?
肖珂接过茶杯,笑着说,清雅泡的茶怎么会不喜欢。
陈靖夙把两张A4纸递给刚刚依偎进郑绮怀里的清雅,这是第一首歌的歌词和曲谱,你看一下,感觉一下。音乐我已经找音乐工作室录制了下来。
清雅仔细看纸上的歌词,词很简单,大部分是英文歌词,中间夹杂不多的中文。看完曲谱后放下,旋律非常强劲。
陈靖夙点头,因为是青春流行歌曲,尽量要有活力朝气。音乐中以hip-hop风格为主,带点嘻哈风味,有一小节会有两句清唱。曲子不错哟。说着拿出一张光碟诱惑性的在清雅眼前一晃,清雅扑过去想抢,陈靖夙眼明手快揣进衣兜。
靖夙,快放来听听,好不好?
陈靖夙狡猾地一笑,偏头指指自己的脸颊,示意清雅亲他一下,郑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清雅睁大眼,不满地撅起小嘴小声说,至原说过,靖夙是大色狼。
咚!这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连纯洁善良的清雅都这样说,陈靖夙觉得自己有做检讨的必要。低头喝茶的肖珂差点把茶水喷出口。
清雅扭头看到花瓶旁的一个猪型小闹钟,眼珠一转,展颜一笑,好吧,不过你得把眼睛闭上。
好好好!能得美人一笑不惜粉身碎骨的陈靖夙忙不悚失地点头,乖乖闭上眼,清雅轻轻拿过小闹钟,不许睁开哦,我会害羞的。
知道,知道。陈靖夙表示理解嘴角挂着得意的微笑,肖珂自虐地咬住手指控制住自己不笑出声。清雅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千万别出声。
我要亲啰,不许睁眼。
我一定不会睁开的。陈靖夙再次保证。
好,一,二,三。小猪的猪鼻子轻碰了一下陈靖夙的脸,清雅就迅速转身亲吻一下郑绮扑倒在他怀里笑得失声。
陈靖夙刚睁开眼,肖珂便不可遏止地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陈靖夙一脸莫明,看看肖珂,又看看清雅,哎,清雅,亲一下没什么吧,何必害羞成那个样子。恩,珂,你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是在嫉妒吗?
肖珂滚落在地毯上起不来。连郑绮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不过他这一笑,吓得陈靖夙和肖珂连忙禁了声,用恐怖又稀奇的目光看他。
郑绮毫不在意,恢复神色冷冷地看他们一眼,将笑得满脸通红的清雅扶起,别憋了气,要笑就笑出声。清雅抓住他的胳膊,原本拽在手里的闹钟滑落。天,天,天哪,郑,郑绮,不行了,我,我,我肚子好痛,不,不行,不行了。
陈靖夙后脑勺冒汗,看着地上的闹钟,轮流看看笑得岔气的清雅和肖珂,明白了什么,失败,失败——枉我游戏情场数载,竟然被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戏弄,真是太失败了,欲哭无泪,欲哭无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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