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大妮一向是个温婉之人,加上一直都是在家中帮着母亲操持家务,并没有见过任何世面。若不是斐二根被强行充军,她更是不会到镇上来采买家里一应的用度。
如今与镇上有名的大户人家的小姐结识,又怎么能不让她诚惶诚恐呢?两人的手才碰在一起,王芳容还没来得及像刚才斐绮罗握自己的手那样用力地晃了晃,大妮已经收了回去,放身前一福,施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礼:
“小女在此见过王家小姐,小姐有礼了。”!
王芳容先是愣了愣,然后又觉得不过瘾,翻了个白眼,也幸亏大妮一直是低眉敛目,没有看到她的这个大白眼,否则是又要被吓得胆颤。
“来,咱们相识自是有缘,我家就在附近,你们要不要到我们家里坐坐,也算是认个门,以后到镇上来了,就可以上家里来找我玩。”
这回是轮到斐绮罗翻白眼了,她才觉得和这位王芳容脾气相投,怎么才转眼的工夫就有了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呢?
而她毫不掩饰的白眼也是落入了王芳容的眼中。她开始的时候还没有想明白,但是也只是迅即,脑海中再次出现斐绮罗对待她母亲时的那种疏离戒慎的态度,立刻就让王芳容明白了其中的原由。
只是,王芳容还来不及要说些什么,就听到温婉的的大妮再次开口了,她说:
“王小姐的这番盛情相邀,我们姐妹俩本该到府上拜访,奈何今日时间仓促,我们这也是有事在身,实在是不便前往,还望王小姐见谅。”
所谓的礼多人不怪,人家都这样开口了,她王芳容又还能说些什么呢?再者,想起了斐绮罗对于她母亲的那种态度,她也已经打消了让两人到家里做客的打算了。
于是她也是顺驴下坡,摆了摆手,说:
“这也没什么,大姐姐不用如此说。要不然,你们上我的马车上,我送你们到集市上,我们也是可以边走边说话,增进彼此的了解的。”
说罢,她也不等斐绮罗和大妮再说话,便往空中抛出了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就听得跟放鞭炮似的一声在空中响起,没一会儿,原先斐绮罗和大妮看到的那辆马车已经由“嘀嘀嘀”地从远处飞奔了过来。
大妮有些不知所以地看向斐绮罗,斐绮罗则是回她一耸肩。
如今她是自个儿也不知道认识这位王家小姐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不过转念想了想,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管是在钱财家世上还是容貌上,人家都比她们要富有的多,他们王家就算是对他们斐家有所图又能图什么呢?
于是乎,斐绮罗在这样的一种心理安慰之下,她拉着大妮的手上了王芳容的马车,一起往集市的方向飞奔而去了。
原来这个王芳容今年十五,刚刚过了及笄的日子。王家的人本来是想她这么活脱的性格,尽早就给她找个婆家,想着成了亲,性子也就能够定下来的,所以才差人找媒婆说亲的。没想到却是遇上了刘大花这种只知坑人钱的无良媒婆,才出了这档子的事,是有好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打将她嫁出去的主意了。
王芳容就是个粗线条的,孩子的心性,大而化之的性格下,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只觉得取消了婚约,落得一身的轻松。
“你们都不知道,我们家就只有我一个女娃,上面全都是兄长,虽然说他们也是疼我的,什么事都让着我,但是我每每都想着有个姐姐、妹妹的该多好,我们可以一起玩,一起窝在被窝里说些贴心话什么的。所以看到你们姐妹二人时,你们都不知道我心里是多么的羡慕呢。”
王芳容就是个自来熟,坐上马车后,就把在身边服侍的两个下人打发到了车厢外,然后就坐在了斐绮罗姐妹俩对面,一点都不认生地就把手撑在了斐绮罗的腿上,叽哩呱啦地开始说着。
斐绮罗也终于是明白,王芳容这种欢脱的性格,大概就是因为她在家里总是与兄长们厮混在一起的缘故了。
而现在兄长们也在家中的安排下一个个都成了亲,再加随着她的年纪增长,总是跟在兄长身后也不合适。自此撒欢的日子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父母的管束,什么女诫女训、三从四德的,就更是让她觉得日子乏味无趣了。
了解到王芳容的这些情况后,斐绮罗也没有了之前那么多想法,勾肩搭背地与她增长起两人间的感情来了。
马车是在集市中的一间茶馆里停了下来的。斐绮罗和大妮跳下马车时,王芳容是觉得意犹未尽,于是便又提议道:
“莫不然,你们想要买些什么,我让下人给你们买去,我们则是到茶馆里喝茶聊天吃点心,可好?”
斐绮罗先是看向大妮,见她和自己一样,自大清早自家里出来到现在还是滴水未进,不仅仅是饿,也是渴,再抬头看天,太阳公公还在发着神威,一点都没有因正午已过而收敛去一丝一毫的热度。
斐绮罗被那骄阳一晒,顿时也蔫了,也就点头同意了王芳容的提议。
王芳容立刻招手叫来了身边侍候的下人。
“小姐,你有什么吩咐?”那是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她刚刚已经听到了三人的对话,快步来到跟前,直接就对着大妮和斐绮罗低眉顺目地恭敬道。
大妮有些迟疑,毕竟在于她看来,银两不可外露,再加上她长这么大以来还是头一回拿到一锭银子,都还没捂热就要交给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下人,若是人家拿着银子跑了怎么办?那么三妮这些天来辛苦写戏本子不就白白浪费了。最后是在肚子“咕噜噜”一阵抗议声中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肚子,才红着脸点头答应了的。
只是,当她不舍地把银子拿出来,想要交给那小丫头时,王芳容却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
“照着大姐姐刚刚所说的,买那点东西能花几个钱,这事大姐姐就不用操心了。我直接让她给办好就是好了。”
土豪就是土豪呀!
斐绮罗在心中不无感叹,她是两世为人,不管是二十一世纪还是大燕朝,不是孤儿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苦哈哈地连饭都吃不上,什么时候她也能这么的好命呀?老天还真是不公平!
不过想归想,斐绮罗向来都是非常独立自主,自尊自强的,所以当王芳容话音刚落,她就站了出来,义正辞严地说:
“我们交朋友是交朋友,这不代表我是想攀上你棵大树,接受你的施舍。我们有多少的银子就花多少的钱,不以为耻也不以为荣,我们只管踏踏实实地过我们的日子——”
“这点小事在我看来就是不值一提——”
见到斐绮罗神情严肃,王芳容是无所谓地摆手打断她,可话才说到一半,却见斐绮罗脸色在原本就严肃的基础上又是一沉,就听她说:
“这些事情在于大门大户的你来说或许不算什么,而我也不想这样的小事成为我的困扰,所以如果你非要这样的话,那我们这个朋友是做不下去的。”
王芳容压根没有想到对于她来说的区区小事会被斐绮罗以着如此严肃的态度说出来,并且还升格到能否成为朋友的高度之上,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是愣在了当场。
想她在整个大燕朝来说或许是排不上号,但是若只说是在连西镇上,靠着与守城大将军的密切关系,她的爹爹跺一跺脚,整个连西镇都是要颤三颤的。她想要交什么样的朋友没有?
可,呃……她就是对眼前这个比自己少了两三岁的斐家三姑娘觉得看对眼了……
“也罢也罢,这都依了你就是,哪里需要把话说得如此之重。”
王芳容最后发现自己不但没有因为斐绮罗所说的话而生气,反倒是挺欣赏她的这样一种性格,叹了口气,就由着她了。
于是斐绮罗从大妮的手上接过了那锭银子,放到了小丫头的手上,才又一本正经地说:
“这次我们采买的东西就有劳你了,东西不用挑那最好最贵的买,我们只要是一般的就可以了,因为还需要留着银两给躺在病榻上的娘亲请大夫看病。”
“是,斐三小姐。”那小丫头见斐绮罗说得认真,便也多上了心,回答得也更是认真了几分。
看着小丫头离开,直到她步入了一间专卖粮食的铺子,三人才相携着进了茶馆,到了楼上的雅间。
“你们的娘亲卧病在床?其实我们家的那位客卿大夫医术倒也是不错的,要是你们不介意的话,你们倒是可以家里的住址给我,明早我就派他过去瞧瞧。反正那大夫一直在我们家也是白吃白住地供养着,不用白不用的。你们也是完全没有必要浪费这些银两了。现在就是不知道姐姐和妹妹是怎么想的。事先声明呀,我也绝对没有要施舍的意思,就是觉得那客卿大夫是家里早就有的,况且我也想借机出去走走呢。我爹娘老是把我困在这镇上的,就是前些天出了我被骗婚那么大的事,他们也是不让我出去。当时要是我亲自登门的话,肯定把那泼妇打得求爷爷告奶奶的”
难得才交到一个合自己心意的朋友,实在是不想因为这种在她看来毫不起眼的小事把大家都闹得不高兴,于是就以着商量的口吻开了口并把自己的小私心也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