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若广寒宫中兔,静如河泽岸上花。
“采儿,你真的要教她们画画啊?”苏和抱着一大堆宣纸画布跟在宁采儿身后。宁采儿揽着画笔走在前面,身后的丫头们手里拿着各色的墨和砚台。
“对呀,我觉得只是会唱歌跳舞也没意思。我会些什么,就教些什么吧。平日里也有些寻乐的事做。”宁采儿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院子正中的案几上,回身去接苏和手里的画纸。
院子里面已经横平竖直的排列了许多红木桌。
“那……我也跟着你学点真功夫呗?”苏和眨眼笑到,模样可人。
“苏姑娘可是一幅画卖五百两的人,鄙人才浅,恐怕教不了呐。”宁采儿忍着笑,还一边拱手作揖。
“哎呀,采儿你就莫要取笑我了,你也知道那是尹若钧那个混小子故作玄虚,来捧我名声的,我几斤几两,你早也一眼看出来了。你就教教我嘛…”苏和摆着宁采儿的手。
“罢了罢了,教教你也好,到时候回去画画你的凉声哥哥,他倒是生的很有几分韵味。”宁采儿打趣到。
“嗯?他长的算好看吗?采儿为什么让我画他啊,若白才好看呢好吧,活脱脱一个画里走出的人。”苏和开始了神游状态。
“得了得了,管你画谁。去叫她们出来吧。”宁采儿打断了她的臆想。
众丫头对于此事都挺有兴趣,每天跳舞唱歌,实在无聊久了,虽然画画久了也仍然会索然寡味,但至少眼前却是稀奇好玩儿的。
宁采儿打开她自房中取出的一卷画来,画上简单,近景是三两片荷叶擎着一朵荷花,远处是一片水光潋滟。可这简单中又不失韵味。仿佛真是那四五月里的风扶摇着近岸的花叶。
“今日就临摹这幅画。”宁采儿将画悬在中间,自己则在一旁画着旁的东西,偶尔转着看看众人的画,细语指点两三。
“宁姐姐,这画可有什么来历吗?”小桃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没什么来历,我喜欢芙蓉罢了。”宁采儿抬头,温润一笑。
小桃似是不甘宁采儿就这么草草回答了,瘪瘪嘴,低头画起来。
巧袂轩中,大抵都是十四五岁的宫女,少有的十几个十七岁以上的宫女,今日尽数都去了后宫连嫔宫里祝寿表演。
苏和在一旁认真的画着,嘴里还一边啧啧称奇。“采儿,我老感觉画里的景象在动,好像风进去了一样。”
宁采儿抿嘴笑了笑,也看看那副画。是有些灵动的美感呢。也算是不负当年天下冠以年幼的她――寒灵画仙之名了。
宁采儿转着看,低头给小桃讲着要领。
修纳若渊站在回廊里,目光恰好看到这静谧的一幕,仿佛世界都无声。宁采儿低头在跟旁人说着什么,表情温柔,想来语气也当是极其温润的。长发遮了目光,宁采儿伸手把头发别到耳后,余光便看见站在阳光暗处的修纳若渊。
目光相触,静谧已然被破坏。修纳若渊坦然信步的走到宁采儿那边。
“奴婢参见大殿下。恭迎殿下亲临巧袂轩。”宁采儿带头行礼。
“免礼。”修纳若渊看着宁采儿,“怎么,跟我也要这般见外吗?”
“哪里的话,做奴婢的,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少吧。要是关系好一点就为所欲为了,那宫里上上下下岂不是都乱了套。”宁采儿大方的挺起腰肢,站直了看他。
“殿下刚刚为何站在那暗处不说话?”宁采儿收拾出一处地方,又让人置一椅子,扬手请修纳若渊入座休息。
修纳若渊坐进了椅子里,顺手拿起了桌上的茶轻抿一口,然后抬头看着宁采儿,“方才看你教人画画,那般模样却本身就似一副画。不忍出声打扰的。”
宁采儿笑了笑,又伸手别了别乱飞的头发。“那殿下有没有兴趣画上一副?我叫人再布置一张桌子便好。”
“不必了,我看你的画技就不错,你且画一副本王如何?”修纳若渊笑得温润,看呆了众人。她们何时见过大皇子如此笑过,大皇子一向不苟言笑,简直就是一个冷面王爷。
其实宁采儿早些时候也不信修纳若渊居然会笑,还和她成了朋友。
“殿下不嫌弃,那我就替殿下画上一张。”宁采儿果真画起来。修纳若渊倒也配合着纹丝不动。
一气呵成,不过两刻钟时间。众人看时,都目瞪口呆。这分明就是把殿下贴了上去一样。
不多时,修纳若渊倒是不客气的卷起来这副画。
“宁姐姐,你这画技,比起当年的少女画仙也不差多少了吧。可惜…唉。”小桃叹了口气,她昔日里最崇拜的人就数安临了,出身于名门望族,却一直严格要求自己,几乎是样样皆通。
宁采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心里有些酸涩,便没多说什么,“你好好努力,也不会差劲的。”
“唉,我再努力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奴婢。”小桃颦眉打趣到。
“可是你会的多一点,机会总是多一点的。”宁采儿引导着她。
修纳若渊在一旁看着,盯着宁采儿的眼睛看,只有他看见了宁采儿眸中一闪而过的疼痛。那是回忆的疼。
待众人都临摹的差不多时,宁采儿便让她们收拾收拾,今日她亲自来教一曲舞。
红绸飘绕的高台上,宁采儿随着笙歌起舞。裾袂翻飞,青丝飞扬,舞步时而快的让人眼花缭乱,时而又舒缓清扬。仿佛她一个人,就足以转动这一方的世界。
修纳若渊在高台下,看着宁采儿的身影,目光深沉。
她安静,一如岸上静开的花,恰是方才低头作画的她。她灵动,仿佛广寒宫中跃下的玉兔,正是此时高台上踏歌起舞的她。
也许,这就是她为数不多的快乐之一吧?看着台上笑得真诚的宁采儿,修纳若渊也回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