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华罗宫里的气氛很不对,修纳若衡站在大殿上,背影散着阴冷的气息,宁采儿站在殿中央,一语不发。
原来这一日,宁采儿照例在巧袂轩各坊巡视。移步至后院花亭时,远远的便看见亭中有一众女子在嬉闹玩耍,看装束,应是轩中的学生。
宁采儿走到花亭时,那些宫女先后都看见了她。几个胆怯一些的宫女立刻就敛了笑容。负手立在清水背后,宁采儿面容严肃的走到她们面前,“还未到午时,谁允许你们出来的?”
清水冷冷哼了一声,不似背后一群宫女的毕恭毕敬。
宁采儿也知道这清水。清水是景皇后宫里的大丫头,平日里就仗着景皇后撑腰,在一众丫鬟面前耀武扬威。倒是也有不少人阿谀奉承。
“善才大人,不关我们的事,是清水姐姐说她带我们来玩儿的。”站在清水身后的两个丫鬟连忙认了错。
清水回头看了她们二人一眼,看的二人跟是低下头去。
“你带她们过来的?”宁采儿问清水。
“对呀,就是我。”清水左右看了看,笑着看宁采儿。“方才看到白善才和陆善才,她们也未曾拦着我。”
“现在回东亭去,午时再来赏花也不迟。”宁采儿不理会她话中的深意。
“善才大人不知这花开过了晨露时就不开了吗?”清水走到一旁折了一朵花下来把玩儿。
“我让你们回到东亭去,都听不见了?”宁采儿回头说到,目光却是看着清水的。
“我可是景皇后宫里的人!凭你也敢训斥我?不过是这华罗宫里的一条狗罢了。”清水被宁采儿的无视激怒了。
“那姑娘可是和我一样身份的狗了。”宁采儿面上无波无澜。
“大胆!你个戴罪的奴婢,也敢骂我?”清水一下就怒了。
在她眼里,宁采儿不过是一个戴罪的奴婢。皇后派自己来这里学习,就是暗里观察华罗宫的动静的,谁料巧袂轩居然完全独立于华罗宫之外,不得随意走动。但是凭着依附景皇后的背景,她却还是有十足的优越感的。
此时看着宁采儿果真一副不怕她的样子,她便觉得自己在众人面前的脸面有些挂不住。宁采儿到没注意她的动向,反应过来时,只觉得耳光火辣。
这下宁采儿也绷不住脾气了。她轻笑了一下,转过脸来,看着清水的眼睛。
“啪!”脆生生的一耳光利落的落在清水脸上,顿时就是一片绯红的痕迹。清水捂着火辣的脸,疼的眼眶湿润。
她抓起身旁的椅子就往宁采儿身上砸去,宁采儿移步一让,清水整个人便扑在地上。头磕在手中的椅子上,鲜血直流。当时就疼的晕了过去。
宁采儿看着吓呆的众人,“还不回去吗?还是觉得跟着她就为所欲为了?”中丫鬟都四散着跑了回去。
“你背后是慈宁宫,可你却也不是那里的主子。优越感是不是太过头了?”宁采儿看着地上的清水说到。
她将清水扶回了房间,给她包扎了伤口,便回了大厅去。
下午结束了一天的教学任务,宁采儿回到房间时,看着凌乱的房间,和空无一人的床,便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了。
随后进来的苏和看见满屋的狼藉,直说宁采儿房里进了贼,大呼着就要去找护卫。宁采儿拦下了苏和,摇摇头苦笑着说,“这可比遭贼严重多了。”
唉,早知道就不管她了,让她死在那里算了。宁采儿在心里后悔,救人一命,结果还是要遭罪。
这一夜就那么浑浑噩噩的过去了,世界都很安详。
“皇后驾到——”华罗宫里少有的传话,就是景皇后来了。
修纳若衡皱了皱眉,连大殿都未出,端是下了殿,站在堂中。
“皇后今日来,有何事?”修纳若衡近日忙于筹备物资,整理计划,以备不久将要代表明承帝去邻国出访的事宜,并不知道巧袂轩昨日发生的事。
“二殿下就是这么跟本皇后说话的?也难怪你宫中的下人不懂规矩。”景皇后也不待见修纳若衡,便是来了就直奔主题。
“皇后不妨有话直说。”修纳若衡知道她这是抓到什么把柄来问罪了。
“本宫特准清水到你宫中的巧袂轩里见习歌舞,昨日居然带着一身伤痕逃回本宫这里。清水是本宫自娘家带来的丫头,你让本宫怎能忍受她受这般欺辱?”景皇后盛气凌人,仿佛是修纳若衡欺负了清水一般。
“满身伤痕?可有证据?”修纳若衡不信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证据?二殿下是怀疑本宫来无理取闹么?来人,带清水进来。”景皇后语气里有些盛怒。
此时清水头上裹着纱布,脸上也涂了药,手背上都是伤痕,一步一颤的走到堂前。修纳若衡看着她满身的伤痕,皱了皱眉,宁采儿这是怎么管理巧袂轩的?
“巧袂轩早前交给宁采儿打理,想来是她初初上任,疏忽了。”修纳若衡冷漠的解释了两句。
“疏忽?本宫听说,清水这满身的伤,可都是她宁采儿昨日打的!”景皇后咄咄逼人的问罪。“去叫宁采儿过来见本宫。”她吩咐修纳若衡背后的邢恩。
邢恩看了看修纳若衡,修纳若衡略略点头,示意他去。
巧袂轩里,“采儿姑娘,殿下叫你去大殿一趟。”邢恩骑着快马,片刻就赶到了巧袂轩。回去的路上,邢恩忍不住问了句身后的宁采儿,“你真的打了清水?”
“嗯。”宁采儿回答的云淡风轻。她确实打了,无从否认。欺我者,不论其所倚。
邢恩汗颜,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你居然真的打了清水,这下完了,殿下要吃瘪了,然后你宁采儿就要遭殃了。
宁采儿到大殿时,修纳若衡与景皇后各坐在左右的椅子上,清水站在景皇后背后,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宁采儿看着清水脸上,脖子上和手背上多出的伤痕,不禁叹一声景皇后的良苦用心。清水居然还在嘲讽她,宁采儿内心好笑。
“你打了她?”修纳若衡问宁采儿,眼里满是责备。
“嗯。我打了她一耳光。”宁采儿直言不讳。侧着眸子看清水。
宁采儿侧过脸去看清水时,修纳若衡明显看到她侧脸上的指痕。
“胡说!一耳光能把人打成这样?”景皇后看着宁采儿。
“当时发生了什么,还有旁的人么,叫来一问便知。”宁采儿倒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她做了几分,便承认几分。
“不必了,你来之前,本宫与二殿下已经问过了。分明是你挑剔清水见你时未行礼,对你不够尊敬,你便以一儆百,当着她们一众人将清水打成这般模样。”景皇后说这话时,却是看着修纳若衡的。
“清水是我宫里的人,把她打成这样,就是在打本宫的脸。”景皇后不依不饶的安着罪名。
宁采儿低着头,抿嘴一言不发。
“自己去领罚,一百大板,十日不得出巧袂轩。”修纳若衡倒是知道此事不是宁采儿先动的手。可如今景皇后便是备足了理由前来给他下马威的。再说这宁采儿做事也是冲动,给她些教训也好。
“做下人的就要有做下人的样子,在厉害也只是个奴婢,别越了地位。本宫暂且饶你不死。”景皇后此时倒是高尚起来。
“还不跪谢皇后娘娘。”清水对着宁采儿喝到,眼里都是挑衅。
宁采儿抬头看了看景皇后,以及她身后的清水,正欲跪下认错。
“本王的话不管用了是吗?滚回去领罚!”修纳若衡看着将要跪下去宁采儿,怒火中烧。
宁采儿不解的看了一眼修纳若衡,向着修纳若衡行了一礼,便退出了大殿。
“二殿下这是何意?小小奴婢,跪本宫也不该吗?”景皇后不悦的反问。她今日来就是为了找修纳若衡的乱子。
“皇后还是给自己留个台阶下吧。本王没有时间去调查这些小事,但是若有不长眼的要纠缠,本王不妨就去查一查。”修纳若衡语气冷淡,无半分恭谨可言。
“修纳若衡,论我也是当今皇后,你是不是过分了些?”景皇后气的脸色青白一片。
“呵。皇后,很得意是吗?”修纳若衡目光阴晴不定的看着景皇后,“还请皇后慢走,再说一次,我华罗宫的人,不跪你。”
修纳若衡拂袖出了大殿,驾马南去。
“跪下。”修纳若衡居高临下的看着宁采儿。
宁采儿跪在地上,不解他这是何意,先前要跪景皇后时他厉声阻止,这会儿又追过来让她跪下。
“知错了吗?”修纳若衡问。
“我若是要欺辱人,这轩中数百人,难道会只有她一人满身伤痕?”宁采儿辩解。
“本王知道。”修纳若衡只轻吐这一句话。
宁采儿倏而抬头看着他,不可置信的样子。知道你还顺着景皇后的话来罚我?
“跪到酉时,思过。”修纳若衡仍旧愤怒,愤怒于宁采儿刚刚居然要跪景皇后。
“我华罗宫的人,哪怕是丫鬟,都不许跪她。”修纳若衡厉声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走了。
他憎恶景皇后,憎恶这个逼死了他母亲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居然坐在他母亲曾经的位置上,拥有着父亲曾经全给母亲的那份偏爱。
宫里有个不成文的暗里规矩,却是众人皆知。他修纳若衡宫里的人,都不许跪景皇后。此事就连皇上都无能为力。
修纳若衡年少丧母,这么多年来,终于是在宫里站稳了脚跟,不用看人脸色,不再受人非议。他证明了自己,可是这些喜悦却无处报喜。
他也希望自己闹累时能有个归处,有个至亲之人,听他抱怨几句世事不平,大谈一段故事。
父亲吗?不可能的。他是十余皇子的父亲,是上百大臣的君王,是寒灵天下的主人。他一人小小的愿望,没有理由占他的时光。
最是不可能的原因,还是他对于母亲的不信任。如果景皇后害死的是母亲的生命,那么他修纳泽才是母亲心头的伤痕。
如果当初自己不优秀,那么这世上也就没有修纳若衡了。
他怀揣着多少对于家的温存,却无处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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