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未时时分,左相府。
齐若铃坐在宅院最深处一座凉亭的台阶上,仰头望着上方高高扬起的亭檐,怔怔的发愣,这里是重重院落中最僻静的一处角落,也便于她想心事。
四面环绕的高大的房屋将阳光隔绝的很远,一株小树孤零零的立在墙角,周围静悄悄,很幽静,她的脚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叩一旁栽种着低矮植物的陶盆,发出微微“叩叩”的声响。
过了良久,她长长伸了个懒腰,神情释然的站了起来,张口畅快的自言自语,
“本姑娘就是这么一个人,抛弃弟弟来了帝都,能混个这么好的地方落脚,就应当天天笑出声,我就是不负责任,不求上进怎么样!我就是很差劲你们能拿我怎么样?如今这么忧愁真是不该!”
她又想起今早跟踪楚盈时,得知的一系列事情,朝一旁的柱子上踢了几脚,咬了咬唇:“没事,本姑娘为主子办事,又不是只自己……他们能奈我何?齐若铃,无需害怕,日子还会照常过下去!”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深深呼吸一口,重重吐了出去,顿时感觉压力缓解不少,便举步离开此处,转了几个廊角,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唤道:“齐姐姐!”
齐若铃只觉那声音如出谷黄莺般清脆悦耳,便回头,看到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手中捧着托盘,满面含笑,快步的向她奔来。
来人一身浅棕色的府内小厮的装束,却是长得格外俊俏,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说话间顾盼神飞,她不禁心头一荡:府内何时来了这么一个美人儿?
“齐姐姐,”小厮模样打扮的男子站至她身前三步远,白净的面庞染着丝丝红晕,一副羞涩的神情,只见他踌躇片刻,将手中盛满点心的托盘放在一侧廊台上,低着头,慢慢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粉色纸包,伸出有些微微颤抖的双手,捧至她面前。
齐若铃顿时明悟,心中不由的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府内一向小厮多,丫鬟少,于是许多小厮私下买了礼物,赠给与自己年龄相宜的丫鬟,碰巧了的话,一辈子就不用孤苦伶仃的熬到老了……这个世道,男子饶是再优秀俊美,但女的太少,还不是一样蹉跎了蓝颜?
“这是送给我的?”她心知肚明的问,便伸手接了过来,捏了捏,感觉纸包里的东西甚是柔软,似是罗帕腰带一类常见的女性物品,又细细看了他几眼,笑说:
“怎么以前没见过你?”确实,府内的小厮她即使不全部熟悉,但基本上都打过照面。
“我是三天前才入府的,蒙姐姐不嫌弃,希望日后可以……”话刚说了一半,他突然捂住肚腹,皱紧了双眉,额头渗出了细细的微汗,一脸的窘迫。
“可有哪里不舒服?”她体贴问道。
“看来……是吃坏了肚子,齐姐姐,这可如何是好,公子午睡该起身了,我本来是要送点心过去的……”他紧紧的按着肚腹,为难的看了眼廊台上的点心盘。
“如此,我帮你送过去,你请自便。”她说罢弯腰端起点心盘,小厮感激的冲她连声道谢,转身急急的离去,消失在曲折的环廊里。
齐若铃想了想,先把托盘放下,打开纸包,是一方折叠整齐的洁白罗帕,帕子一角,一朵粉嫩的桃花绣的栩栩如生,青翠的绿叶衬托,叶面上的经络竟也绣的丝丝条理分明,看来是极用了心,罗帕中央呈圆形微微隆起,透出淡淡的杏黄色。
她轻轻打开,发现手帕里裹着一颗莹黄透亮的相思梅,她哈哈一笑,得意洋洋的将梅子丢进嘴里,入口酸甜,回味无穷。
她正喜滋滋的吃着,突然间狠狠拍了一下大腿,唉,真是粗心,怎么忘记问那人的姓名了呢?不过来日方长,宅子再大也有底,估计很快就会找到,而且……看那美小厮羞涩的模样,应该还会主动寻她……
她吃完了梅子,端起盘子,哼着小调徐步走向皇甫谚的卧房,慢慢的觉得身上燥热起来,接连着口干舌燥,脸发烫,头发昏。
许是午后的日头太重,热的有些中暑,得赶紧把点心送过去,回房间冲冲凉吧……
当齐若铃来到皇甫谚的卧房门口,只觉身上越来越燥热,神智愈发昏沉,却强撑着几许清明,叩了叩门,说:“公子,小的……小的送点心来了。”
里面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杂夹着男人睡醒后特有的淡淡性感的沙哑:“进来。”
短短的两个字听进耳中,她觉得心头突突剧烈的跳了起来,脸颊越发滚烫,她狠狠咬住了唇,推门而入,在看到皇甫谚的一瞬,刹那间屏住了呼吸。
皇甫谚一袭月白色薄纱丝质长袍,宽长的下摆覆住修长的双腿,淡淡鹅黄色的领口袖边,点缀着玉色淡雅的点点梅花,乌黑柔软的长发未用簪绾住,只用了一根柔金色的缎带系住垂至脑后,此刻他斜倚在铺着天青色绣银色蝴蝶纹锦缎的红木软榻上,神情慵懒,美目迷蒙,唇畔眉梢,无限风情。
齐若铃觉得自家的公子,从没有如今日般这样的好看,那般的妩媚动人,荡人心魄,一时间,她只觉自己难以抑制胸中翻腾的热浪,她此刻只想扑上前去,亲吻那如玉般莹润剔透的修长玉指,那应该如同三伏天,含了冰块般清凉爽心吧……
皇甫谚见来人两眼发直的看着他,他皱了皱眉,刚想出声,却见她猛地松手,点心盘哗啦一下落在地上跌了个粉碎,那人跌跌撞撞的踏过破碎的瓷片,奔至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便狠狠的吸允起来。
手指濡湿温热的感觉传来,他大惊之下,便感觉阵阵恶心,猛地直起身想奋力推开她,结果她似乎像牛皮糖一般黏住就甩不掉,反而让她直扑上来被她压在身下,他只觉得她力道惊人,一时间竟挣脱不得。
齐若铃只觉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充盈鼻间,自己滚烫的身子挨上那宛若深海冰玉的清凉后,舒服的难以自持,便再也舍不得离开,发觉身下人狠命的挣扎,便使出所有的力气钳制他,自己也恍恍惚惚感觉奇怪,自己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皇甫谚见她已经扯开自己的腰带,宽松的胸襟便滑了下去,露出莹白的胸膛,心中惶急,脑海中却一片清明,遂咬紧下唇,他明白,不能喊叫,若是招了人来,自己的污名便永远也洗不清了,一辈子也就完了……
他运足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将她推踢了下榻,可她在落地后又猛地弹跳起来,又黏上自己的身体,他慌忙继续奋力格挡,没想到这么纤盈的身子,力气却这么大……
他俩推搡间,门却被人大力的撞开,一众人闯了进来,他只觉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连门外刺眼的日头都被遮的一丝光亮都无。
众人见到两人衣衫不整的混乱,顿时哗然,皇甫谚心头冰冷,却迅速喝道:“把她拉走!”
众人才手忙脚乱的把齐若铃拉开,可她还在不断挣扎,管家王忠看她似神志不清,便上前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她的半面脸颊顿时肿胀了起来,可仍旧双眼发直,没有清醒。
皇甫谚迅速合拢衣物穿戴整齐,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那边王忠已吩咐小厮抬来一桶冰凉的井水,对准那依旧挣扎吵嚷的齐若铃,猛地浇灌下去。
齐若铃只觉得蓦地浑身一阵冰凉,身上燥热缓解不少,神情也渐渐恢复,她傻傻的看着周围一群人,看着前面脸色铁青的公子,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把她拉下去,关进柴房,容后定罪!你们也都出去!”众人神色各异,听从的将齐若铃拖拉下去,可怜她仍旧糊里糊涂,浑身湿透,却是一点办法都无。
乌压压的人群离去后,房间内诡异的宁静,皇甫谚重重的跌坐在软榻上,抬头看向留在屋内的王忠,冷声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王忠顿时闹了个糊涂,公子问话,他只能如实相告:“不久前一个小厮来到老奴房中,说他见到一个女子鬼鬼祟祟在公子您的房间附近晃悠,神色间似不怀好意,他又说似看到那女子自怀中掏出一柄亮闪闪的匕首……”
“如此说应是你一人到来,但为何来人如此众多!”皇甫谚压住砰砰直跳的心,喝道。
“老奴……不知,来到公子房间附近时,已有许多人纷纷赶来,老奴正在纳闷,却听到公子房中有异响,心中担忧,便不疑有他,与众人一同推开门……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唤你前来的那小厮是谁,叫何姓名?”
“此人……是三日前来到相府的,老奴倒没记住他的名字,只记得此人长得格外俊俏。”
他听罢,隐在宽大袖袍下的手紧握成拳,过了会儿,又慢慢松开,看着王忠,唇角浮起一个冰冷的笑意:“忠叔,上次你除了给林烨的马下药,是不是还瞒了我一些事情?”
王忠闻言先是诧异,暗袭一事与今日之事,压根风马牛不相及,为何此时问起?不过一句“忠叔”喊得他老眼蓄满泪花——公子自成人后,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叫过他了。
“隐瞒我的事,是否同今日这个疯女人有关?”
“……公子真是慧眼如炬,老奴确实隐瞒了一些事,这女人叫齐若铃,老奴上次办事,是带着她的,她立功心切,便想了个主意,打算用迷香迷晕那大皇子,不过也没成功……老奴觉得此事并不重要,所以当初未曾向公子禀报,实在是老奴的错……莫非与那件事有关联么?”
“……没什么,我只是随口一问,忠叔,你这次赶过来这么快,让我免受侮辱,果然忠心耿耿,突然间觉得好渴,我房里的茶已用完,不知忠叔可以去沏壶茶来么?等下我们还要长谈。”
“是是,老奴这就去。”公子吩咐,他一点都不敢怠慢,慌忙起身离去,皇甫谚见他身影消失在门口,猛地起身,快步走向卧室,打开一旁黄梨木雕花木柜,按动柜角机关,瞬间,一个细小的方格弹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零子,客串的成果不错吧~~~~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