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丽,你要因为这事不让我上炕,我可真得和你好好掰扯掰扯。”听到肖丽的责难,马老四突然不冷了,他甩开膀子,严肃的指着肖丽,冷冷的说道:“你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咋就分不清大是大非呢,你要说我和刘老倌斗嘴,是我的错,这事我承认,谁让人家是长辈,可你要说我提醒刘书记的那些话有错,我打死也不能接受。”
“连八岁的娃娃都知道看病不花钱,能少死不少人,这是好事,我一个大人还能不晓得这道理,可你想过没有,正因为它是好事,所以才更容易出错。以往咱村谁家有个头疼脑热发烧的,哪个傻的花钱去镇上的医院找医生捡药,谁不是躺在炕上熬两碗姜汤扛过去的,可姜汤的效果,能和青霉素那些西药比吗?不能吧,谁都知道上医院找医生,才是治病的法子,可为什么大家不去,说白了,还不是因为没有钱嘛。”
顿了顿,马老四神情变得更加严肃,此时的他,浑然没有平时村口辩论的吊儿郎当样,“现在村里要试行医保,村民有病不用再花自己的钱,而是从村里支钱,这意味着啥?这就意味着看病花公家的,而不用掏自个的腰包,你说往后大伙再有什么头疼脑热的,还不一窝蜂的往医院跑,还不啥药贵捡啥药,说一定还有人没病装病呢。”
“没病装病?”肖丽的思路早跟着马老四跑了,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自家男人的考虑更周全,还真有些冤枉了他的意思。可要说没病装病,肖丽多少还是有些不相信,谁没病会咒自己得病啊。
见肖丽面色稍缓,马老四打蛇随棍上,哧溜掀开被窝,钻了进去,舒坦的叫了声暖和,眯起小眼,接着又道:“你想啊,村民见识浅薄,有便宜谁不占,大伙心里都没底,也不知道这医保能推行到几时。还不都想着趁刘书记还在的时候,攒几瓶好药,以防万一,被到时候真有病了,村里没钱了,医保搞不成了。”
“你是说刘书记会离开村里?”
肖丽嘴巴张成了O型,显得很是大惊,这个问题她还从没想过。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刘书记和其他村的村支书不一样,人家是燕大毕业的高材生,来咱村是下基层锻炼来的,早晚得走,这有啥好稀奇的。”马老四常蹿到镇里听些小道消息,对一些政策比其他村民要了解,此时谈论起这事,显得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哎呀。”肖丽一骨碌坐起来,两个眼珠子都冒火了,焦急的说道:“那咋办?你看咱家的几亩口粮地都改造成种药材的了,要是刘书记走了,药材卖不出了,咱往后的日子咋办啊?”
“我想刘书记走了和种药材没多大关系吧,村里不是还有后山的药材基地吗?那上面竖的牌子,可写着国家卫生部呢。”马老四想了想,有些没底气的说道。
肖丽拎着马老四的耳朵,风韵犹存的脸蛋急成一团苦菊,焦急的说道:“你这个猪脑子,这会儿咋就不灵光了呢,以前刘国昌在的时候,咱村的茶叶很畅销,附近十里八乡哪个村不羡慕,当时区里还和南粤大茶商签了合作协议呢,可现在咋样,刘国昌一旦不在了,协议还有人提没?”
“我听田本婆娘采莲说,人家卫生部下来的女娃,能和咱村签协议,给咱村补贴,说白了,全是看在刘书记的面子上。你说一旦刘书记离开了咱村,谁还买咱老百姓的账,那些协议上面要不认,你有啥法子,你还能去告人家,那咱家的几亩口粮地可咋办?总不能一家老小都吃药材吧?”
肖丽的话让马老四醍醐灌顶,他皱着眉头,沉吟半晌,最终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能无奈的叹息道:“睡吧,我明天去村干部家串串门,探探他们的口风。”
……
“谁啊?”
刘辰披着衣服,疾步走向大门口,晚上山腰风大,他没想到自己都要睡了,还有人来敲门,“哎,真是多事之秋。”
“哦,是志武啊。”
见来人是岳志武,刘辰一愣,让对放先进屋,又关上门,这才注意到岳志武后面背的鼓鼓囊囊的,“志武,你这是啥?”
岳志武径直来到刘辰卧室,将包裹放在床上,打开外面裹得一层被单,露出两床大红色绣着鸳鸯的新被褥。
“志武,你这是干嘛?”刘辰有些摸不着头脑,岳志武半夜跑到村支部,二话不说,将两床明显结婚用的被子搁到自己床上。
岳志武看着刘辰,眼眶泛红,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放声大哭:“刘书记,您要能把医保在咱村推行下去,您就是我岳志武的恩人。”
“志武,你先起来。”
等刘辰缓过神来,赶紧上前扶起岳志武,可他哪是岳志武的对手,三拽两拉的累得自己呼哧呼哧的,岳志武仍然纹丝不动的跪在地上,跪在他面前。
“志武啊,有事说事,你我都是一个战壕上奋斗的战友,没必要搞下跪磕头这一套。”岳志武跪着,刘辰也不好意思站着,他索性也跪在岳志武对面。
岳志武目光灼灼的看着刘辰,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刘书记,您说的这个医保,打心眼里我是赞成拥护的,我相信田本、樊敏他俩也是赞成的,就是他刘民在场,也肯定会投赞成票。
别人家我不知道,我家的情况刘书记您也清楚,我老娘年轻生我的时候得了月子病,虽然不是啥大病,可需要细细调养,因为没有钱,错过了治疗,后来一直瘫痪在床,二十多年一直没有下过地,一句话,说白了,就是因为穷,我这当儿子的心里惭愧啊,这两床被子是老娘还没瘫痪的时候,亲手给我缝的,说是我结婚的时候用,我现在把这两床被子送给您,希望您能践行好医保,为村里人造富,这可是功德无量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