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会茶?海会寺的海会茶?”农青云大吃一惊,眼前浮现带着粗糙碎屑和粗大茶梗的海会茶茶叶,心中掠过难以名状的不祥预感。
“是的,师父。”雍门广抬起头来,眼睛湿润,额上黏着尘土。
“到底怎么回事?细细说来!”农青云瞪大眼睛,锐利的目光像刀一样架在徒弟的脖子上。
“昨夜我正准备就寝的时候,有一个黑影从我的窗前闪过。我听到有什么东西被他扔进我的屋里来,我就起来查看。结果发现是一小包茶叶,上面写着‘海会茶,顶级毒性’。我正不满意自己所配的毒药。我想反正明日的考核,我也拿不了第一,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就加入这海会茶试试看。我把海会茶碾成粉末,加入我所配的药丸当中,糅合再烘烤。制成之后,我连夜跑到后山,抓了一条野狗试药。野狗瞬间毙命,死状惨不忍睹。加入海会茶后,我配的毒药的毒性比我之前试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百倍。我以为今日肯定可以夺得第一,没想到……”
“能猜到那个黑影是谁吗?”农青云眯起眼睛,仿佛试图穿越时空捕捉黑影。
“猜不到,什么也没看到,乌漆麻黑的,一晃而过,不过……”
“不过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好像他的个子不大。”。
农青云沉思片刻一无所获,又以充满期望的目光看着雍门广,雍门广拍打脑袋,冥思苦想,却再也不能吐出半点有关那个神秘身影的描绘。
“那海会茶呢,在哪?”农青云及时转向关键的物证。
“全做成药丸了,只有五片。”
“走,去库房。”他起身时出乎意料的踢翻了一盏香炉,袖口带过他最喜爱的毛笔,裙摆沾上他刚刚研磨好的精细粉末。
库房位于神农宫西侧,里面放着所有供神农宫弟子备用的东西,有衣料、成衣、餐具、薪炭、文房四宝,还有各门派送来的贺礼。中秋后,各门派送来的茶叶就放在了库房里。农青云很少出入库房,经过锲而不舍一排一排反复寻找后才找到放茶叶的柜子。
他清楚记得毫不起眼的海会茶,品相不好,也没有香味,因为与其他茶叶天壤悬隔,他轻而易举的发现它静静躺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和当初看到的一样丑陋。
农青云抓出一点茶叶,放在掌心,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睛露出迷茫:“你配进药里的是这海会茶吗?”
“没错,就是它!”雍门广像指认凶手一样正气凛然。
“你闻闻,仔细闻闻!”农青云命令。
雍门广把鼻子凑上去,闻了几下就急切地抬起头来,刚想说话又记起师父有关谨慎的谆谆教诲,重新低下头,全神贯注感受扑面而来的气味,一再确认不再怀疑才抬起头来说道:“是它,味道一模一样。”
农青云盯着手上的茶叶,眼睛再也不能离开,想着中秋那日它们在他眼里还是平凡无奇,未曾察觉其中暗藏杀机,今日却差点要了徒弟的性命,连他都几乎束手无策。神农宫与海会寺素无交往,海会寺为什么要送来这种剧毒的茶叶呢?到底是谁把它放到雍门广的屋里?他有什么目的?是为了让我注意到他吗?
“师父!”雍门广轻声唤道,试图再次做出解释,彻底打消师父所有疑虑。
“哦,”农青云回过神来,“你先出去吧,我再待一会儿。对了,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此事,包括你的师兄。”
“是,师父!”雍门广步履轻盈离开库房,庆幸师父已经全然忘记对他的责罚。
农青云把海会茶放到鼻子前闻了闻,一种突如其来的战栗从手上传到脊背,茶叶差点洒落一地。在海会茶灰暗的色泽里透出一丝难以觉察的气味,像神农宫流传千年的百草丹,但并非完全一样。它拥有百草丹数百种配方中的几种或者十几种用以以毒攻毒的剧毒成分,应用相同的炮制方法。更让农青云惊惧的是,它还有百草丹没有的味道——一丝腥味,他推测这来自于令人发指的蛊虫。
海会茶怎么会有百草丹的味道?百草丹是神农宫独有的密丹,除了宫主,没有人知道百草丹的配方和炮制方法。难道这海会茶和我神农宫的人有关?这个念头令农青云再次战栗,他的思绪艰难的穿过他精心设置的层层屏障,回到尘封已久的岁月。
二十年前,神农宫的宫主是他的师父农平风。农平风座下有三大弟子,大弟子农青山,二弟子农青云,三弟子农青海。他们都是农平风收养的孤儿。农青山武功最好,最受师父重用,被所有人认为是神农宫未来的接班人。农青海资质过人,聪颖绝伦,沉溺于药理研究并且取得了非凡的造诣,甚至连农平风都自愧不如。农青云在三个师兄弟中资质最差,不过他的心思七窍玲珑,既讨得师父的喜欢,也在神农宫众弟子中有很好的人缘。
农平风在世的时候把百草丹的配方传给了农青山。后来神农宫发生了诸多变故,农青山远走他乡,杳无音讯。农青海忽然失踪,下落不明,生死未知。农平风只好把宫主之位传给农青云,他也一并得到了百草丹的配方。
“大师兄!”农青云预感到手中的海会茶与农青山有关,未知的恐惧瞬间被无名的愤怒取代,他拽紧拳头,手掌中的茶叶几乎粉身碎骨。
“啊!”他的手掌由青转黑,似乎暗沉的茶叶无孔不入渗进其中,并且蔓延到整条手臂。他飞速点了自己的穴道,以防毒液顺着血脉猖狂扩散,然后抓起柜子里的所有海会茶,其实也就只有一小包,匆匆离开库房,回到药房。
他服下过眼云烟,运功疗毒。半刻钟后,毒素就已经完全从他的体内被清除出去。他重新开始检视海会茶,翻来覆去,反复确认,直到做出一个即将改变他后半生的决定。
雍门广回到屋里,疲惫不堪倒在床上。当他想起自己被无情剥夺神农尝毒考核获胜者的头衔,片刻之前的庆幸荡然无存。由来已久的重负又一次压在他的身上,就连喘息也会断裂肋骨。
师父为什么对大师兄和二师兄那么好?在他们中毒倒地的那一刻,师父手足无措,他从来没有那样惊慌。可是自己呢,不管怎么努力,师父始终看不见他的优点。他认定他没有本领制出最优等的毒药,用逐出师门这个残忍的手段逼迫他吐出实情。即使在他坦白之后也没有对他说一句原谅的话,没有给他一个宽慰的眼神。亏他一心一意的对待师父,对待神农宫,就连结交朋友都要从有利于神农宫的前途上去考虑。他想成为下一任神农宫宫主,他摧心剖肝地为神农宫着想,可是这一切注定只是幻梦。
雍门广拼命摇头,仇恨的种子又一次萌芽,催发他重新开始,改变任人摆布的命运。
农青云决定前往海会寺一探究竟。不管是挖出陈年的历史还是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难,他都必须主动出击。他把农铁舒叫到了书房里。
“铁舒,爹打算去一趟海会寺。”
“海会寺?我们神农宫与海会寺从未来往,爹为何要前往呀?”
“他们送来的海会茶有剧毒。”
“海会茶有剧毒?这……怎么会?”农铁舒脸色一变,如临大敌,“他们是什么意思?想与我们神农宫为敌吗?”
“尚未可知,所以我要亲自去拜访。”
“爹……”
“神农宫就交给你了。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要处理好宫内宫外的事务,不要出了什么乱子。我们才刚刚有了些起色,不能让宵小之辈趁虚而入。”
“爹,我……”
“怎么?你当不起这个重任?”
“不是,爹,我想和你一起去。”农铁舒脸上满是关切之色,“我担心你会有危险。”
“你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都是在吃饭的时候把危险当做饭粒咽下肚去;睡觉的时候把危险当做被子盖在身上;骑在马上的时候,一鞭一鞭的把危险击得粉碎。”农青云的目光渐渐柔和起来,“爹最不怕的就是危险。”
“我知道爹本事通天,可是……海会寺的事太过蹊跷。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照应,总是好的。”农铁舒十分坚持。
“铁舒,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拗,爹的话都不听了?”农青云故意沉下脸,尽管农铁舒的关心令他心里甜如蜜糖,可是现在不是谈父女亲情的时候,他不能放纵农铁舒,也不能放纵自己。
农铁舒不知是看透了农青云,还是对父亲安危的担忧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她毫无节制地耍起赖来:“爹,我不管,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神农宫就暂且交给三个师兄吧。他们也处理过宫中事务,三人齐心协力不会比我一个人差的!”
“不行!”农青云转过脸去不再看农铁舒。
“哼,我下山了!去游览大好河山,不再回来了!”农铁舒扭头就走。
“站住!你个臭丫头是不是吃错药了?”
“是吃错药了!爹对我的好就是我的药!如果爹不对我这么好,我现在就不会拦着爹一个人去冒险!”
“你……”农青云无话可说,眼睛渐渐湿润。
农铁舒两三岁的时候被人遗弃在神农宫外。农青云听见婴儿啼哭,不忍任她自生自灭,便将她抱回宫中。神农宫没有女子,他也不知该如何带孩子,便从邻村觅得一个妇人照顾农铁舒。这个妇人是个无声无息的哑巴,做事细心勤快,农青云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女人,因为他不想让农铁舒年龄尚小时便知道自己的身世。农铁舒成年以后,农青云循序渐进向她透露悲凉的身世。出人意料的是,农铁舒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坦然接受这个现实。
她一向懂事乖巧,从来不让农青云担心,反而常常照顾农青云的饮食起居。不知不觉中,农青云便把农铁舒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外出之际,心心挂念,生病之时,寸步不离。农铁舒也回报以善解人意的体贴,作为副手辛勤主持神农宫的事务,挡在农青云面前解决数不胜数的纷扰。在外人看来,他们俩的关系更胜过亲生父女。
“铁舒,爹拿你没办法!”农青云破涕为笑。
“呵呵,爹多少年没有哭了?”农铁舒递上绢帕。
“爹哪有哭?就是你这臭丫头把爹的鼻子弄酸了。”
“鼻子酸了?那铁舒给爹的鼻子抹点蜜。”农铁舒挽住农青云的胳膊。
“别闹了,去把你三个师兄叫进来!”
“是,爹!”农铁舒直起身。
“等等!铁舒,你这副乞丐装扮,什么时候换掉?”
“哎哟,爹,不换了!反正该认识我的人都认识我,穿什么衣服有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在戏弄石头?”
“没有,他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傻。”
“适可而止,别闯出祸来。他可不是一般人,而且和恕妃也有渊源。”
“知道,放心吧,爹!”农铁舒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脸上浮现神秘莫测的笑容。
“你跑哪去了?我到处找你!”石头站在长廊尽头,伸手指着迎面而来笑意盈盈的小乞丐,紧皱的眉头显然在责怪他撇下他独自偷欢。虽然小乞丐是沾了他的光才能进到神农宫里,可是小乞丐八面玲珑,懂的东西比他多,脑子也比他聪明,反而他得跟着小乞丐,才不会无所适从。
“找我做什么?”小乞丐的笑意更加浓烈。
“怕你走丢呀!”石头嘴硬,在那不怀好意的笑容之下,他不可能坦露心扉。
“嘿嘿,那大可不必了。我小乞丐四海为家,哪里都丢不了。”
“这几天你打算怎么玩?”
“我没空玩,我有正事要办。”
“什么事?”石头斜眼看着小乞丐,觉得小乞丐哪哪都好,就是太轻狂。
“和农宫主出门一趟。”
“什么?你在做梦吧!农宫主出门会带着你一个小乞丐?”
“小乞丐怎么了?神农宫有多少丐帮的朋友你知道吗?他们有多少事要靠盖我们打听你知道吗?”
“噢,这样呀,原来你们丐帮还这么有用啊!”石头对江湖上的事一无所知,轻而易举就相信了农铁舒的话,“那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你?不行!据农宫主说这次有危险。”
“危险?”石头合不拢嘴,双眼瞪大,陷入对神往已久的江湖的幻想——他邂逅武林高手,偶得武林秘籍,终成一代奇侠,漂泊江湖,历经磨难,除暴安良,被百姓爱戴和景仰。
“我一定要去!”他紧紧抓住小乞丐的双臂,传递出坚定的信念,“知道我为什么离开家,为什么来到神农宫吗?这就是我走上江湖之路的第一步,现在江湖的大风大浪就摆在我的面前,我迎面而上还来不及,岂会退避三舍?这是深入江湖的机会,我必须紧紧抓住!”
小乞丐转动眼珠,打量石头,仿佛初次见面,并未显露出被石头一番激情澎湃的话打动的神情。石头猛然醒悟,既然有求于人,他的言辞就必须惠及小乞丐。
“多一个人就多一双手,多一个脑子嘛!我肯定能帮上忙!”
“石头,你真不怕?”不出所料,小乞丐动了心。
“不怕!”石头眉飞色舞。
“好,我替你向农宫主请求。放开我!”小乞丐扭动身体,甩开手臂,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太好了,谢谢!”石头丝毫没有察觉任何异样。
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农青云、农铁舒和石头三人动身前往海会寺,它位于荆门,距神农宫所处的随州地界五百里之隔,深藏于象山西麓的山腰之中,绿荫蔽日,云雾缭绕。
在山脚下往上看,海会寺隐形遁迹,沿途并未有过往香客旅人,除了高大的苍松劲柳和穿破云雾俯冲而下的秃鹰,它似乎没有任何一点生命的迹象。
农青云皱了皱眉头,他不希望此次抛下宫中事务,车马劳顿来到此处会一无所获。这三天,海会茶和农青山的阴影一直盘旋在他的眼前,越接近海会寺,那些阴影就越炙热,像火球一样烤的他坐立不安。
“宫主,我们上山去看看。这里的树枝繁叶茂,把什么都遮住了。”农铁舒安慰农青云。
“是啊,不知山中有何物,只因叶茂挡我目!”石头诗兴大起。
“‘诗否’又一名句将传诵百世!”农铁舒笑道,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诗否?”农青云知道农铁舒的用心,也加入了他们的玩笑。
“呵呵,他喜好把前人的诗句改得面目全非。”
“石头,你改的是哪一句啊?”
“他哪里会知道?他要是能吟诵原作就不用拿他那蹩脚的诗句丢人现眼了。”农铁舒嘴下毫不留情。
“欸,石头只是贪玩罢了,我猜你改的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吧!”农青云也喜欢诗文,只可惜他没能花太多的时间在上面。
“对对对,宫主慧眼!”石头说完,又转向质问小乞丐:“你不是说我的诗不错吗?现在怎么又说是蹩脚的东西?”
“那在你我之间它是不错,在农宫主面前,它是个东西吗?”小乞丐一脚踏在枯黄的落叶上,并且把它碾碎,轻贱之意显而易见。
“它不是个东西?你才不是个东西!”石头踢飞一颗被青苔裹住的石子,用以回敬小乞丐的鄙视。
“你骂人!”小乞丐一脚踩在石头踢石子的那只脚上,也像碾碎枯叶一般毫不留情的左右晃动脚跟。
“啊,我没有!”石头推开小乞丐,跌坐在地上,抱起自己的脚,它已经麻木的似乎不属于自己了。
小乞丐又要扑上来,农青云像拉开两只斗架的鹅一样,把两人分开。
“好了,好了,别闹了,赶紧上山吧!”
山腰上,海会寺终于琵琶半遮面,渐渐展现了真容,简单素朴,没有金碧辉煌,没有雕梁画栋,青石条砌成的墙映照了历史的沧桑,屋顶上的残瓦诉说了寺庙的悲欢。
寺庙入口并未见寺僧守门,大门敞开,三人便径直跨入寺内。一个寺僧正在院中扫地,对三个人的出现全然不觉。农铁舒走上前去,谦逊恭敬的询问:“请问师父,你们的方丈知因禅师可在?”
“施主找方丈有何事?”寺僧上上下下打量着农铁舒,就好像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外人一样。
“烦请禀报方丈,神农宫宫主农青云求见。”农铁舒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施主,请稍等片刻,小僧到方丈的禅房看看。”寺僧将扫帚放在墙角,转身朝后院走去。
“这寺里不会只有两个人吧?”石头在院子里左顾右盼,探头探脑。他所去过的寺庙都是规模盛大,香客云集,香火缭绕。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座千年古刹竟是这样的破落,他更想不通的是这么荒废的寺庙怎么能吸引来有一千多弟子的神农宫宫主的大驾。
当农青云也露出一丝疑虑的时候,寺僧回来禀报:“施主,方丈正在坐禅,不便打搅。”
“这……”农铁舒看了看农青云。
“多谢师父,我们等在此等候便可。”农青云不卑不亢,大帮派的风范显露无遗。
“施主请自便。”寺僧不再说话,又开始扫地。
一个时辰后,已是晌午时分。三人早上走了十余里山路,现在又等了许久,腹中早已饥肠辘辘。
“方丈是不是不理我们?”石头早已把这不大的寺院前前后后都跑了个遍,除了紧闭着门的方丈室,“要不我去敲敲方丈室的门?”
“不要胡闹,我们是客!听宫主吩咐!”农铁舒难得一本正经。
“可是我饿了,实在饿!”石头拍着自己的肚子,肚子瘪得就像一只漏水的水袋。
“这里有一些干粮,你拿去吃吧。”农铁舒解开一个包袱,拿出一张饼。
“不行,我吃不了这个,我渴的要命,咽不下去!”石头滑稽的皱起眼睛,艰难的吞咽着口水,像是沙漠里苟延残喘的老龟。
农铁舒“扑哧”笑了,说道:“你怎么这么多事!”
“我去他们的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
“石头,你别偷吃别人的东西!”
“我就看看!”
那个僧人正在香积厨里吃饭。他蹲在地上,窸窸窣窣地喝着一碗清可见底的粥。
“师父,可有吃的?我肚子饿。”石头刚说出口就知道自己在白费功夫。眼前的景象一目了然,小半锅没有几粒米的粥和两个又干又糙的馍馍就是这香积厨里的所有家当。僧人放下碗筷,要去给石头盛粥。
石头于心不忍,赶紧拉住他,摆摆手:“不用了,师父,你们也没多少吃的了。”
僧人见状,又蹲了下来,继续喝他的粥。石头垂头丧气的走出香积厨,想一想不甘心,又折了回去。那个僧人仍然在喝那碗粥。
石头觉得奇怪,那粥看起来没多少,他怎么老喝不完?不过此时他也顾不上这个,问道:“师父,方丈何时能见我们?”
“施主,小僧不知。”
“这都一个多时辰了,方丈坐禅到底要坐多久?”
“施主,小僧不知。”
“你们方丈知不知道神农宫宫主是谁呀?他可是个大人物。神农宫里有一千多个弟子,神农宫有你这寺庙一百个那么大,它可是江湖第一大帮派!”
“施主,小僧不知。”
“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出过这海会寺?”石头不由自己提高音量,他的声音在静寂的海会寺中游荡。
“施主,小僧……”
“你别再和我说‘不知’啊,我不是在和一个白痴说话吧?你现在去把你们的方丈叫出来!”石头饥火烧肠,心浮气躁,顾不上农青云交代过他不可造次。
寺僧赶紧将最后一口粥倒进嘴里,又把锅盖盖上,把馍馍放到一处隐蔽的角落,好像担心它们会遭受到石头的摧残。
“施主,小僧不敢打扰方丈。”
“那我去敲他的门!”石头怒气冲冲。
“方丈只给一个人开过门。”
“谁?”
“释施主。”
门口的土堆上,一只游手好闲的蜗牛迅速蜷缩进线条清晰的外壳,用厚实的膜厣封住入口,以免遭受突如其来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