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两重次级空间,大约花费了半分钟的时间,其实还是有些耗时的。
所有人全都从次级空间里退了出来,回到我们原来进入空间之前所在的那个位置上,也就是小旅馆二楼、我们所在房间的中央——就连每个人退出来时的站位,也都跟进去之前时的站位完全一样。比如进去的时候,温德和凯琳是站在我的左边的,所以现在退出来,他们俩还是站在我的左边。
刚出来,我们果然听到了小旅馆楼下传来的一阵阵吵吵嚷嚷,似乎旅馆外面聚集了不少的人。而且从旅馆内部、一楼的大堂里,还传来了“噼里啪啦、乒铃乓啷”的、像是打砸物品的破坏声。还有人大声叫嚷、嘶吼,也有人发出尖叫,让人听起来就能感觉到下面的气氛非常紧张。
怎么回事?有人在楼下打群架么?——我一听那声响,心里边就这样纳闷。
“到底怎么回事?”
埃尔叔也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收起了单向屏蔽罩,迅速走到房间的窗户边——这扇窗户的外面可以看到旅馆楼前面的小庭院——他将此前一直拉起的窗帘轻轻地掀开一个小缝隙,透过窗玻璃朝楼下观望。阿尔文和迈乐凯两人也凑到埃尔叔旁边,一并观察情况。
“乖乖,不少人呐……!”迈乐凯有些惊讶,“光庭院里就站着六七个家伙。”
“听声响,楼下大堂里恐怕还有更多的人。看那一个个的块头,是佣兵?”
阿尔文疑惑地说道。
“恐怕不是佣兵。”埃尔叔仔细观察着,补充道,“你们看,那些人基本全都是腰里别着火·枪、皮鞭和绳索的家伙,这种配备,更像是奴隶贩子手下的人……!”
“哦……!”在埃尔叔提醒下,阿尔文也注意到了,“嗯,对……是很像!”
迈乐凯惊道:“奴隶贩子?!那些人来干什么?!总不会是来旅馆抓奴隶……?!这里有奴隶么?!”
大家正纳闷着,却只听楼下的声响变得更吵了。又一阵混乱的喊叫传来,紧接着响起又一阵像是桌椅和易碎品破碎的声音,还传来一阵地板的震动。很快,我们就听到一串非常急促的脚步声,沿着楼梯从下面上来,往我们所在的二楼来了!
“噔噔噔噔噔噔——!”
踏着楼梯的脚步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凌乱。似乎有好几个人都从楼梯来到了二楼!
“怎么回事,下边那些人跑上来了?!来干什么?!”听着外边的阵阵声响,温德也作出了这样的判断。——臭小子还用一边胳膊紧紧地挽住了凯琳的胳膊,表情相当严峻。凯琳也有些惊慌似地将另一边手搭在臭小子的肩头上,缩着头,一脸的紧张。
“大家不要慌!”珍姨早已经将两只戒指重新收藏了起来,对所有人说道,“就算上到二楼来,也不一定是找我们来的。听脚步声,我感觉他们像是在追赶着什么,追到二楼来了!我们就在房间里面好好待着,千万别开门出去!”
“对,大家都静静地待着,别发出声响!只要不是来找我们的,就只管让他们在外面闹,我们别掺和!”埃尔叔也从窗口处走了过来,说道。
大家都不再说一句话,照着两位长辈所说,在房间内保持完全的安静。但是所有的目光,都已经在非常警惕地朝紧锁着的房门方向看。
房门外的走廊上,各种轻重不一的脚步已经踏得地板“咚隆咚隆”作响,所发出的震动令我们每个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不但如此,一阵阵剧烈的喘气声,还有夹杂着粗口的叫骂声也开始从走廊上清晰地传入我们的耳膜。
“哈啊!哈啊!哈啊——!”
“跑!你他妈的还跑——?!”
“这下还抓不到你?!死贱种!走廊尽头没路了,你他妈有种从窗户往楼下跳,跳啊?!”
“就算跳下去,下面也有我们的人堵着!你这回死定了,跑不了了,蠢崽子!哈哈哈哈哈——!”
“笑你个毛啊,快上去抓他——!小心一不留神又让他窜走了!要真让这贱种跑进城里十字星的教堂,我们就抓不着他了懂吗——?!快点!上——!”
“呀啊啊啊啊——!!”
“咚!砰隆——!咚隆隆隆——!”
“哇啊——!我去——!!”
“啪啦——!咣——!”
走廊上明显打起来了,而且打得很激烈。根据传来的各种声响,应该是几个人在围攻一个人。被围攻的那个人应该是在拼尽全力,想要从围攻者的合击之下逃脱,并不愿恋战。
但是情况显然不会有那么容易。这幢廉价小旅馆规模本就不大,不但房间面积不宽裕,楼道和走廊的空间也是一样的狭小。在这样狭小的走廊上被人围堵,根本就没有可以跟对手周旋的空间,想摆脱掉几乎是不可能的。
“啊——!!”
果不其然,走廊上很快就传来了一声惨叫,想来可能是被围攻的那个人被围攻者的攻击伤到了。——听得出这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听起来此人的年纪应该不会超过30岁,不,或许20岁都不到。
“爽不爽?!哈哈哈哈——爽不爽啊死贱种——?!”
“你敢再动,老子就往你胸口再来一下!看你怎么死——!”
“嘿嘿嘿嘿!不过就算现在不死,被我们抓回去,你个杂抄的也没得活了我告诉你!跑?!他妈的敢逃跑——?!”
又一阵穷凶极恶的叫骂声响了起来。
“哈啊,哈啊,哈啊……!”随着叫骂声一起传来的,还有那个年轻人沉重的喘气。但是打斗声暂时停下来了。——被围攻的年轻人似乎放弃了抵抗?
可就在这个时候,旅馆外边的庭院里竟也传来了一声惨叫:
“呃啊啊啊啊——!!”
随即庭院那里也是一阵人声鼎沸,凶恶的骂声连连不断从那边响起。——从声音上判别,貌似在庭院里,就在距离我们停放马车的马厩一段距离外的地方,好像又有几个人在围攻一个人,而被围攻者也是被伤到了。
埃尔叔连忙再次轻手轻脚地凑到窗户边去察看情况。
还不等埃尔叔看个仔细,下面又传来了痛苦的呼喊:
“波图!波图——!你听到吗——?!我不行了——!我不行了——!!你快走!你快走吧——!呃啊啊啊啊——!!”
这呼喊的话语,像是在对着某个人说的——莫非,就是对我们房间门外那个年轻人说的?
紧接着这呼喊声响起来的,就是又一句恶狠狠的骂:
“我抄你丫的,还敢动——?!去死——!!”
“噼里啪啦——!”随着这声狠骂,庭院那里就响起了一阵物体撞破木箱子的声音。那把痛苦的喊声随即停止。
顿时,像是在对庭院那一头的声响作出反应似地,门外的走廊上,那一个之前已经失去抵抗的年轻的声音,又突然爆发了起来:“列布罗——!列布罗——!!呀啊啊啊啊啊——!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奴隶贩子——!天杀的王八蛋——!!呀啊啊啊啊啊——!!”
走廊上再度爆发激烈的对抗,双方再度厮打起来。
“呯呯磅磅——!”
伴随着骂声,喊声,搏斗声,走廊上的人从这边打到那边,又从那边打回到这边。那声音真是听得人揪心不已。
不一会……
“嘭——!”
很突然地,我们房间的房门就被来自走廊上的撞击重重地撞了一下,木质的房门立马被撞得开裂!
包括我在内,大家立刻都被吓了一跳——他们竟然打到我们的房间门口来了!
“呀——!”凯琳吓出一声惊叫。不止凯琳,房间里,所有人都被这个突然情况惊得心脏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大家全部不由自主地马上退后两三步,尽量远离房门。
我靠,不会真的那么巧吧?!——我的心中涌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嘭——!啪啦——!啪嚓——!”“呜啊啊啊——!!”
但是这预感还真应验了!事情就是那么的让人意想不到。随着猛烈的破碎声响起,房门很快就被一道十分强劲的力道冲破了!一个人的躯体竟然撞破房门飞了进来,重重摔在了我们之前坐过的几张椅子上,当即将其中一两张砸散了架!
“哈啊!哈啊!哈啊!”
更想不到的是,这一副飞进来砸碎了椅子的身躯,竟好像不要命了一样,一骨碌就从那堆木头碎片当中爬了起来,疯也似地朝门口外又冲了出去。
“列布罗!列布罗——!我来救你——!!你们这群王八蛋——!!”
这是一副年轻的躯体。这个只穿着一条破烂的粗布长裤、上身赤裸、浑身都是肮脏的灰土、双臂和腿上被一条条黑色沉重的铁镣拷着的年轻男孩,身上的好多地方都能看见被皮鞭狠狠抽打过的红色印迹,还有许多带血的伤口。他的背部刚才冲破房门,又狠狠地砸碎了椅子,上边早已经被碎片割出了几道长口子,鲜血直流。
但是现在,他的脸上却只有出离愤怒的表情,双眼当中交织着怒火和绝望,根本就没有去在意自己的伤口。看似他已经完全不顾一切了,挥着拳头就朝门口那几个蜂拥而入的、手里抓着棍棒和皮鞭的凶恶男子扑上去。
“啪——!”年轻男孩拼尽力量的拳头,被其中一个手执棍棒的恶男、用同样有力的手掌接了下来。然后这个棍棒男便毫不犹豫地抡起了另一只手中的、带着木刺的大头棍,照着年轻男孩的头部就砸!
“啪——!”
年轻男孩奋力抬起左臂,挡住了往自己头部而来的哭丧棒,但是棍头上的刺却无法阻挡,被毫不留情地扎进了前臂之中,顿时前臂处血沫一溅。
“呜呃——!”男孩的脸上当即抽搐一下,痛苦的表情顿显。
“死贱种!我去·你·妈·的——!”棍棒男一句叫骂,不等收回哭丧棒,转眼抬脚就是一记。
“噗——!”沉闷的一声响,棍棒男那坚硬的大头皮靴就踢在了男孩的胸腹之间。男孩被这凶狠的一脚踢得背部往上一翘,双脚竟瞬间离地半米!
“呃——!噗呃——!”男孩口中登时吐出一口血。——坚硬的鞋头想必对他的五脏六腑造成了损伤!
还没完,另一个满面横肉的男子又从旁边闪了过来,朝着年轻男孩、抬手就打横挥出手里的硬皮鞭!
“劈啪——!”这一下不是抽在身上,竟是抽在了男孩的左脸颊上!抽得男孩“呜哇”一下,带着脸上飞溅出来的血沫,往房间内踉跄了好几圈!
“呀——!”温德身后的凯琳又发出了尖叫。
我们仨和两位长辈、还有旅团成员们又不由自主地分别往两头墙角落再退两步。看着这惨烈的场景,一时间只能是目瞪口呆。
就在一鞭子之后,皮鞭男的身后又很快闪出一个打着赤膊的彪形高个,三两下就冲到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倒地的男孩身前,双臂一伸,紧扣住男孩的大腿和肩膀,猛然一个发力,便生生地将男孩整个人举了起来!高高举过头顶!
“喝啊啊啊——!!”
高个男非常用力地将男孩往下一摔,男孩的身躯便再一次重重地被砸在了那一堆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的椅子上。
“啪啦啦——!”“呜哇啊啊——!啊——嘎……!!”
几乎所有的椅子全被男孩身体的重量压砸成了大小不一的碎片,四处飞散。被四脚朝天地砸到那堆碎片上之后,仰面躺倒的男孩当即痛苦得大叫出声,拼命将自己的后背往上抬,带血的双手顾不得一切地往背上摸去。震颤颤地,他一连从自己的背脊上拔下好几块锐利的、带着淋淋血迹的木刺和碎片!
四肢抽搐着,男孩躺在碎片堆里,双目圆睁,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把一只手臂艰难地垫在自己的背脊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身的汗水和血水,后背还在不断地淌出血来,慢慢染红了周围的碎木块和地面。
“哈啊!哈啊!啊……嘎……哈啊,哈啊!”他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是难受地喘气。
“喀……呸——!”那个皮鞭男朝男孩的脸上就是一口唾沫,“死贱种!死贱种——!你他妈的死贱种——!低等的臭奴隶!天生就他妈是被卖的烂货——!”
从走廊外远远传来了不知所措的哀求声:“大爷啊~~各位兵大爷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啊~~!再打,再打……我的房子,我的这间旅馆就要完了呀~~!”——猜想可能是这幢小旅馆的房东的声音。
窗口外,小旅馆楼下的庭院那边也远远传来了另一个很粗暴的声音:“喂,他妈的——!你们楼上几个人搞不搞得定啊——?!抓个小奴隶崽子要那么久吗?!声音还他妈的弄得那么大?!要不要咱们上去帮手——?!”
“闭嘴——!!你他妈的——!不用你们上来!老子这一头早就搞定了——!给老子在下面等着——!!”只听皮鞭男恼怒地抬起头去,对着窗口外边就是几声暴躁的大吼。
听起来,眼前这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以及楼下庭院里那些携带着火·枪和皮鞭的人都确实是奴隶贩子、或者说是奴隶贩子的手下无疑,而且同是一伙人。他们出现在这幢小旅馆这里,想必就是为了抓捕躺在地上的那个年轻男孩而来的,而这个男孩、是一个被贩·卖的奴隶。并且从之前听到的声音判断,楼下庭院里,可能还有另一个跟这个男孩一样的奴隶,或许已经被楼下那些奴隶贩子们抓到并牢牢控制住了。
看着这个场面,我杵在一边,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温德、凯琳和两位长辈就站在我旁边,旅团成员们则站在靠窗的另一边墙角。当下,每个人都只能呆立在原地,眉头紧锁,眼睁睁地注视着面前所发生的事情。凯琳缩在温德的背后,双手捂着嘴,看着躺在地上的男孩那极度痛苦的样子,汪汪的清泪竟在眼眶中打着转。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她低声地喃喃,“怎么能这样……!”
至于温德……我忽然发现,他的双眼已经在死死盯着男孩旁边、那几个旁若无人在恶毒地叫骂的恶徒了……!目光中开始带上了怒火!——我知道臭小子一向的脾性,心中不禁暗暗叫了一声不好。
但是,那些恶徒并没有把站在一旁的我们看在眼里,压根就当我们不存在一样。他们指着地上痛苦呻吟的男孩继续放声咒骂,言语间透露着十足的恶毒和恐怖:
“本来乖乖地替我们豪威老爷干活,安安分分的,兴许你和你那个小哥们还能活得没那么难受!现在……?!哼哼——!跑?!他妈的敢逃跑——?!落到我们手里,回去你俩就等着爽死吧!没人救得了你们这回——!”
“小贱种,你俩命可真硬!想不到你们跟你们那帮死狗同伴被锁在囚车里,居然还能有本事把铁链给弄断了!还把整辆车连人带车给弄翻到山沟里——!没摔死你两个死臭虫,倒让你们从车里逃出来了——!这一次,看不把你们锁得跟进棺材似的!抄你丫——!”
“嘿嘿嘿嘿,他妈的也算你两个倒霉!自寻死路——!好好的都逃掉了,要死也死在荒郊野外呗!居然还想要混进城里来——?!蠢猪——!你知不知道咱们豪威大老爷,在亚德尔堡也是有名堂的?!刀锋会的佣兵爷都罩着咱们老爷呢——!你俩跑进来这儿就是找死来了,死蠢猪——!你他妈当真以为,城里那些十字星教堂的念经佬能打救你们——?!就算能救,你他妈都当咱们这些人吃干饭呐?!就看着你俩傻缺大摇大摆地往教堂去?!那咱们还在老爷手下混个屁——!”
“哼哼!你俩要真想偷偷摸摸混进城呢,就该把你们手脚上的铁镣弄掉了再进来!身上罩一张破麻袋就想蒙混过关?哈哈哈哈——!在城门口就被人认出来了,你个奴隶种儿还不死路一条!死猪头——!还嚷什么圣星济会!告诉你,在拿沙勒,除了佣兵会!除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佣兵大爷!他妈的什么鸟会都不顶事儿——!你俩自个儿认栽吧!这次被抓回去,你们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不晓得了,奴隶种儿——!”
“见不到了,十成十都见不到了——!肯定要被咱们的押运队长活穿人串——!还要当着那一大群臭烘烘的垃圾们面前这么干!杀鸡儆猴——!”
“哈哈,逃跑的下场就是这样,没情面讲!谁让你俩天生就是被卖作奴隶的种——!跟我们和我们的豪威老爷作对,就让你们死得难看——!贱种,回去之后,你就跟楼下你那个小哥们一块儿,好好尝尝烧火铁棍从上边直穿下边的滋味吧——!起来——!他妈的给我起来——!”
说到这里,皮鞭男恶狠狠地伸出手去,用力掐住躺在地上的男孩的脖子,将他硬生生地拽起身来。
“装死?!哈啊?!装死?!哈啊?!跟老子装死?!给我他妈的起来——!起不起来——?!”
一边拽,皮鞭男一边还腾出手不断地在男孩的脸上扇耳光,扇一次就骂一句,毫无怜悯。
“呜,呜哦哦,……嘎,嘎……咳咳咳——!”
男孩被皮鞭男钳子般的大手牢牢地掐住脖子,掐得五根手指都深深陷进了皮肤里。男孩被掐得眼珠子突出,嘴巴大张,拼了命地想要呼吸空气,喉咙却只能发出“嘎、嘎”的声响,几乎要到了窒息的边缘。他难受得双手挥舞,用尽全力在皮鞭男的手臂上扒拉,却怎么也掰不开皮鞭男那满是青筋的手臂和手掌。
“嘎……咳咳!嘎啊……我……我,我去你哒——!”
男孩豁出去了,干脆双手紧紧地握住皮鞭男掐住自己的那条手臂,却猛地抬起右腿,对准皮鞭男的裆部就是全力的一踢脚!
“噗啪——!”沉闷的一声,正中皮鞭男子孙根的部位。皮鞭男始料未及,被这一下踢得向上跳起!
“啊——!!呜哦——!哦哦哦~~!”
随即皮鞭男便发出阴阳怪气的、痛苦的悲鸣,立即缩回双手来,捂着自己的下裆咿咿哦哦,上半身深深地弯了下去。
“哈啊!哈啊!咳咳咳!咳咳……!王八蛋——!呀啊啊啊——!!我跟你一块儿死吧——!!”
男孩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全然不顾自己已是伤痕累累的身体,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猛地俯下身去,一下子用自己的双臂扣住了皮鞭男的双腿,然后用后背把皮鞭男整个人顶了起来!脚下发力,不顾死活地、扛着皮鞭男一起朝窗口狂奔而去!——看似他是要跟皮鞭男一块儿从二楼往下跳,一道同归于尽!
“死贱种!你敢——!”
不想身后的棍棒男反应很快,他判断出了男孩的意图,抬手抡起狼牙哭丧棒,照着男孩的左边大腿上就是一记!
“啪——!”
“呜哇啊啊啊——!”男孩当即疼得又一次大叫,踉跄地颠了几步,身体一个不听使唤,便失掉了方向,带着皮鞭男一起朝向我、温德和凯琳这边撞过来了!
“呀——!”凯琳惊叫着,脚下却条件反射地动了起来。
“危险——!”温德也大叫一声,急忙拉起凯琳的手,向旁边一跃。我也跟着温德和凯琳朝同一个方向跳开,以回避猛冲过来的二人。而两位长辈则选择了退避到另一头墙角落。
我们仨急不择路,一下就跃到了一边角落的小床铺上,避开了冲撞。——温德和我自不必说,但可别小看了凯琳脸上那一副惊慌的样子,紧急时刻,她回避危险的速度和身手却也同样不逊色于我俩。
“咚隆——!”男孩用身躯顶着皮鞭男,非常沉重地撞到了坚硬的墙壁上。只见皮鞭男的后脑勺在墙上被狠狠地磕了一下,当场晕乎乎地就瘫软了。
“臭奴隶,狗杂种!给我放开他——!放手——!放手——!!”高个男从后边赶了上来,使尽力气、对着仍然死死顶住皮鞭男不放的男孩就是一下下拳打脚踢。
“咚!咚!啪!啪!”沉重的拳脚凶狠地落在男孩身上各处。男孩被打得弯下腰来,但是整个身体和双臂、却依旧死命地顶着贴靠在墙上、晕乎乎有些翻白眼的皮鞭男,怎么也不肯放松。
“你放不放!放不放——!妈的!狗杂种——!贱骨头——!死贱种——!!死扑街——!!”高个男打得更重了。
“咚——!啪——!咚——!”
承受着雨点般的击打,遍体鳞伤的男孩只能深深地低下头颅,颤抖着,任凭汗和血往下滴落和流淌,强撑着几欲倒地的身躯。
从旁边看去,我发现,男孩紧闭着的眼中,淌出了一串泪水。一颗颗泪珠顺着眼睫毛滑落,一滴、一滴地坠到地面之上。
——这不是疼痛的泪水,而是绝望、无助、不甘,以及悲痛欲绝的泪水。
“呜……呜呜……呜呜呜呜~~救……救救……我们……”男孩沾满鲜血的双唇、微颤颤地翕动,很轻微地、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呜……咳、咳!……救……救我们……吧……”
声音非常微小,但是……我想,我们所有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男孩是在向谁求救吗……?是在向上天求救?还是、在向小旅馆里的其他人求救?或者、仅仅只是男孩想在临死之前自言自语,让自己濒临崩溃的内心、稍稍得到那一丁点几乎等同于无的慰藉?又或者说……他是在、向站在一旁的、我们求救呢?
“喀!喀!”
站在床铺上,我清晰地听到了从温德拳头上传来的关节声响。
扭头一看,让我惊讶的、不是臭小子已然攥紧的拳头,竟是双手紧紧握住温德的臂膀,而带着两行泪痕的脸上、却是一副写满了愤怒与坚决表情的凯琳!
我想我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看起来,我们可能又要惹出麻烦了。
——在拿沙勒要是惹出麻烦,后果会不会非同小可?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我的心里、还真有点不想阻止温德和凯琳的意思……尽管还是有些犹豫,但我的右手、已经不禁在暗暗地、不动声色地、慢慢朝一直挎在自己左肩上的行李包袱摸去。——那里面,有前阵子在达姆柏森镇新买的一把短刀。
“抄你个去的!命都去了半条,这死贱种居然还这么抗打?!不,不可能那么邪门儿!我抄!放手——!快给老子放手——!”
高个男看着挨了数十拳脚却依旧没有倒地的男孩,有些急了。
站在靠门处的棍棒男恶狠狠地一声吼:“抄他丫的死贱种——!那就给他来点更得劲儿的——!高个你闪开!铁钩——!”
“来了——!”
随着棍棒男吼声刚落,房间外边,又噔噔噔地进来了第四个面目狰狞的恶男!——此人之前一直站在门外的走廊上守候,现在听到棍棒男的呼喝,立马就冲了进来——他也是奴隶贩子手下的一人!
冲进来的这家伙,手上操着一把后端绑着粗麻绳、前段则是半米来长的、寒光闪闪的铁钩!
高个男见铁钩男进来,马上就退到了一边。只见铁钩男抬手对着男孩的左肩就是凶残的一铁钩!
“啪嚓——!”
铁钩深深扎进男孩的左肩,尖端完全没入了肉体之中!男孩的左肩上顿时喷出一片血沫,飞散成鲜红的血雾,洒满、并染红了他面前的墙壁,还有皮鞭男的脸和上衣!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孩当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痛苦无比的尖厉惨叫,让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震动了起来!震得令人心惊肉跳,震得令人汗珠直冒!
“死扑街——!我抄你丫的——!”看着男孩痛苦扭曲的模样,铁钩男脸上仍不改冷酷无情。他用力地拉扯着绑在铁钩后的绳子,硬生生将男孩整个人拽离皮鞭男,并往自己所在的方向生拉硬拽!
“啊啊啊啊啊——!!呃呃~~!呃——!呃啊啊~~啊啊啊~~呃啊啊啊——!!”
男孩仰天大叫,面色惨白,变得死灰的双眼很快失去焦点,涕泪横流!他的左臂已经完全动弹不得,满是汗水的右手拼死地抓住扎进自己肩膀中的铁钩,却根本拔不出来!整个人只能无力地挣扎着,听凭铁钩男残忍地将自己往后方生生拖拽!下面的裤裆都湿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哈~~!”棍棒男站在一边,竟然病态地狂笑出声,笑得非常怪异。——年轻男孩的痛苦惨状,竟反而让他产生了莫名的快感吗?!
……终于,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变成了大爆发的导·火·索!
“半月刀风——!”
耳边猛然间响起了早已熟悉的招式名。随着这一响亮的声音发出,只见一个半月形的蓝色飞刃从我的身旁疾闪而过。
“嚓!”绑在铁钩后端的粗麻绳、被半月飞刃应声切断。
“哎?!哇哇!哎哟喂呀——!”绳子被断,铁钩男来不及收回往后拉的力道,登时一个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随着扎在肩膀上的铁钩同拖拽的绳子相分离,年轻男孩顿时双肩一软,两眼一白,昏厥了过去。眼看就要倒地,却突然从旁边闪出一个人,伸出臂膀扶住了瘫软下来的他。——是珍姨。
“嗯?!”突如其来的变化,瞬间让棍棒男、高个男和铁钩男全愣住了。
铁钩男扔掉手里已经断掉的绳子,慌失失爬起身来。不等他仔细看个究竟,只见站在我身旁的温德早已经从床铺上一个飞身跃起,朝着铁钩男猛跳了过去!
“呀啊啊啊——!!你个王八龟公——!!”
跃到半空的温德对准铁钩男,双腿一伸,一夹!便从正面紧紧地扣住了铁钩男的脖子!随即温德将身子往右猛然一转,带动铁钩男整个人往左边转出半圈!
“啊!哇呀呀呀——!”铁钩男反应不及,被温德的腿扣着不由自主地就转了过去。
随即,温德刹那间一个倒挂,将上半身完全朝地面下坠,同时带动自己的双腿猛地用力,带起铁钩男整个人向斜上方向飞了起来!
看准时机,温德后翻落地的同时便松开了双腿,让铁钩男自个顺着刚才力道的方向一个前空翻被甩了出去,最后重重地落到房间后部、那一堆椅子碎块之上!——温德这招是一个凌厉的正面骑马后翻摔!
“啪啦啦——!!呜呃——!啊啊啊——!!”铁钩男重重着地不算,后背还被锐利的碎木块深深地扎了进去!顿时惨叫声起!
还没完!落地后的温德又顺势往后一个贴地后滚翻,一滚滚到了铁钩男的胸口上。然后他便骑在铁钩男的胸口之上,一手摁着铁钩男的下巴,另一边则高高举起硕大的拳头,照准他的头部、打桩一般地狠命往下击打!
“人渣——!人渣——!人渣——!人渣——!人渣——!!……”
“嘭!嘭!嘭!嘭!嘭!……”
温德高亢地怒骂着,愤怒的拳头全部落在铁钩男的脸颊和天灵盖处,一瞬间就打得铁钩男的眼眶开裂、额头破口,鼻孔和嘴角处汩汩地冒出血来!打得铁钩男半个字都没吭出来,就转眼失去了意识!
直到这时候,一旁发呆的高个男和棍棒男才醒过神来。他们终于发觉到,之前一直在角落里隐忍旁观的我们这些局外人之中,已经有人开始挺身出手了!
“小兔崽子,你他妈的是谁——?!你们这帮人,也敢来管闲事儿——?!”
“混你个账!给我从他身上下来——!小王八羔子——!”
高个男和棍棒男各自抡起拳头和哭丧棒,就要对骑着铁钩男猛揍的温德出手!
千钧一发,我看准了距离我最近的高个男,右手就要将包袱里的短刀抽出来!
谁知……
“砰——!砰——!”
还不及出手,我耳畔冷不防就传出两声枪响!——是的,火·枪击发的声响!——就见两道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闪而过,命中高个男的背部!
“嚓——!咂啦——劈啪劈啪——兹兹兹兹兹——!”
“呃哦哦哦哦哦——~~!!”
高个男的悲惨鸣叫霎时间也响起来了!只见他全身上下缠满了噼里啪啦、兹兹作响的黄白色电流!然后便应声倒在地上,全身带着电光抽搐不停,后背上两个血窟窿还往外冒着黑烟和电火花!
“哎?!”我惊呆了,扭头一看,果然见到了凯琳、正手举着她的那支短管火·枪,凛凛地站立在旁的姿态!她双眼里也怒火满溢!阵阵青烟正从枪口中冒出!——这是我头一次见到凯琳的这副姿态!
而另一头……
“磅——!”
棍棒男手里的哭丧棒根本就没能落到温德的头上,就已经飞快地被一个从旁边闪出的人影一脚踢飞了,掉落到门外的走廊上!
棍棒男大惊:“啊?!是谁——?!”
他还没来得及扭头去看,脸庞上就又被飞来的一拳打中了!
“嘭——!”“呜哦哦——!啊啊啊啊——!”
被这一拳正中眉心和鼻梁之间,棍棒男当即鼻血一喷,捂着脸哇呀呀地大喊大叫。
正当我将视线从凯琳那边收回来,转向棍棒男那一头时,我一眼看清了那个出手对付棍棒男的人影——竟是旅团的科特?伯顿!
就在棍棒男只顾着捂住自己被打歪的鼻梁咿呀鬼叫的时候,伯顿又从背后、一把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紧接着,伯顿大喝一声“呀啊啊啊啊啊——!!”额头青筋一现,双臂使出莫大的气力,抱着棍棒男让他离地而起,并让自己的身体做出一个迅猛的后仰,顶起棍棒男整个人重量的同时,还带动抱紧了棍棒男的双臂向后一甩!——伯顿对棍棒男使出了一个力道非常凶猛的抱腰后仰拋摔——!
棍棒男整个身躯高高地向后飞出,狠狠地撞向房间的窗口!
“呯——零乓啷——!!啪啦啦啦——!!”
窗棂折断,窗帘布撕裂,窗玻璃破碎成片!被摔投出去的棍棒男、从内向外冲破了两扇关闭着的窗户,带着大量飞落的碎木块和玻璃碎片,惨烈地摔落到楼下的庭院中去!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嘭——!啪——!哗啦啦啦——!!”
掉到楼下后不知道又撞上了什么,激起一片乱响。接着就再也没听到棍棒男的声音。
“科特?!”
回过头来,只见阿尔文有些讶异地看着伯顿。
“伯顿……大哥?!”温德收住了拳头,从早已不省人事的铁钩男身上站了起来,也惊讶地看着伯顿。
伯顿也收招站起身来,两眼中映出坚定不移的目光:“阿尔文、托尔、特雷尔,还有两位前辈,对不起!这一下,我要给大家惹麻烦了。我在旁边忍了很久,我还是没有办法袖手旁观——!实在做不到!所以,这位温德?宾斯小兄弟,我决定出手帮他一把!帮他一起拯救这个可怜的年轻男孩——!”
伯顿说着,伸手拍了拍温德的肩膀,又看了看另一边角落、被珍姨稳稳抱住的奴隶男孩。
……一边的杨默默地走了过来,却也同样轻轻地拍了拍伯顿的肩膀,完全没有责备伯顿。
阿尔文和迈乐凯仍站在原地,看着伯顿,又相互间对视了一下,都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这时,之前一直贴靠在墙壁上,脑袋被磕得晕晕乎乎的皮鞭男,似乎有些清醒过来了:
“你……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救这个奴隶……你们,你们……敢跟……跟我们作对!你们就……就等死吧!等死吧!”
“磅——!”
话音刚落,皮鞭男就被狠狠的一拳打在了脸上,鼻子喷血不要紧,后脑勺还又一次磕在了坚硬的墙壁上。这一下,皮鞭男是真的完全晕厥了过去,身体顺着墙壁滑下,软软瘫在地上。
——这一拳是埃尔叔打的!
“埃尔叔?!”回头看着埃尔叔,我的嘴巴已经合不上了。
埃尔叔也叹了口气,严肃地开口了:“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事情有时就是这样的意外,或许,从这些人撞进我们的房间里来那一刻一开始,我们就逃不了被惹上这桩麻烦的命运了。不怪你们,小伙子。老实说,刚才我和珍妮尔、也实在是要看不下去了!我们大家既然都做好了迎接各种麻烦和困难的觉悟,那么,就尽管让暴风雨都过来好了!不过,经过刚才那一下,楼下庭院那里的奴隶贩子们肯定都已经被惊动了,他们很快就会上来!而且庭院里、必定还有另一个奴隶男孩被他们控制着呢!事情紧迫,我们既然出手都出手了,那干脆就把这事儿做个彻底吧!”
“埃尔叔!”听了埃尔叔的表态,温德脸上一片惊喜。
“弗莱明前辈!谢谢!”伯顿也是一阵欣喜。
而我、凯琳、珍姨,以及另外三位苍松旅团的成员,在极为短暂的沉默之后,也都用力地点了点头——完全没人反对。
“好吧!”阿尔文也干脆地开口道,“救人如救火,在情在理!反正有关老团长和他南联之行的秘密的消息,我们也已经知晓。我们旅团现在也没有理由再逗留在亚德尔堡了!那我们就赶紧救下这两位奴隶小兄弟,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嗯!”埃尔叔点头又补充道,“先离开这里再说!其他事情,找一个别的地方我们大家再谈!”
“好!前辈,那我们这几个人,就先跟着你们一行了!你们去哪儿,我们也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