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柱香之前,虏军都将粘木罕和窝里亨的左右两翼轻骑拐子马,在虎坟丘伏击圈里被永靖军的两千弓弩手和四营骑兵一举全歼,辕轩昭很快便收到了这个令人震奋的好消息,如此一来,金源帝国最精锐的王牌之师、最凶悍的野战游骑,只剩下对面的一千多重装骑兵铁浮屠,以及都总管宫沙虎的三千行营护军了。
此时虏军铁甲主力都将宗奴雄突然按兵不动,很明显是在原地等待后援。此时一旦宫沙虎率部渡河赶来,然后遣派亲卫骑兵从左右两翼兜掉包抄,宗奴雄的铁甲重骑再趁机从正面平推碾压过来,战场局势会很快朝着与永靖军不利的方向逆转,到那时再想分批吃掉对方,自会难上加难了。
事不宜迟,战机稍纵即逝,辕轩昭当即立断,命令躲在如意战车后面的永靖军主力步卒主动出击,一鼓作气歼灭宗奴雄的主力残部。进击的号角吹响之后,各营将士纷纷跳到战车外面,然后端着刀枪,如离弦之箭冲向对面的铁浮屠阵营。
宗奴雄早就严阵以待,做好了充足的防范,他让各伍铁浮屠之间摆开布袋阵形,彼此之间互成犄角之势,围成一个又一个的椭圆形开口包,南军士卒一经冲到里面,立即收缩包圈范围,然后快速进行袭杀。
这一次永靖军勇士属于是主动冲到敌方阵营进行正面强攻,此前有如意战车遮挡庇护,以逸待劳,游刃有余,优势相对比较明显,现如今每个士卒都暴露在敌方眼皮子底下,是以逆刃刀手们还没有冲到虏军战马跟前,就被四面八方的重骑兵或用长刀或用铁枪或用利斧给摞翻了,紧随其后而至的长枪手和快刀手们,既便冲到里面也只能原地打转儿,干着急没一点办法,逆刃刀手的兄弟没机会斩断对方的马腿,虏军的重骑兵就在马背上稳如泰山,是以无论是长枪还是陌刀,都无法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重骑兵以致命一击,相比之下,对方一刀一枪甚到一斧都很要命,南军士卒登时被杀得尸体横遍地,惨不忍睹。
显而易见,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他们倒霉了,短兵相接只不过才短短一柱香的功夫,永靖军的勇士们便仆倒了一大片,乐观一点估计,差不多损失了三分之一左右的兵力,而对方仍有上千名铁甲重骑毫发无伤。
辕轩昭见此情景,立即眉头紧锁起来,如今看来,失去如意战车的护持,在主动进攻的状态下,普通士卒的逆刃刀和墨家枪全都失效了,再这样硬着头皮血拼下去,很可能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于是紧急命令铜锣手,立即鸣金收兵,把剩下的两千名永靖军勇士全部撤回来。
紧急回撤的号令发出之后,南军士卒立即像潮水一般退了回去。虏军都将宗奴雄见此情景,只是下令阵后的三百骑射手乱箭齐射,并不追赶,永靖军将士又丢下百十具尸体之后,终于重新躲回到三百辆如意战车后边。随后各营主将仔细一盘点,连死带伤足足损失了一千名兄弟,与他们此前砍翻的虏军重骑相比,彼此旗鼓相当,谁也没有占到太大便宜。
主动强攻不成,损兵折将,伤亡惨重,辕轩昭心里自然不好受,墨元瑛见他脸色铁青,知道师兄已经到了最艰难的时刻,于是赶紧催马靠了过来,大声说道:“师兄!到了这个时候,你还犹豫什么?快下令让靖卫营出击吧!”
辕轩昭闻听此言,回头一看,头戴圆形铜制笠子帽,身穿耗牛皮轻质铠甲的三百名靖卫营亲兵,如狼似虎一般,一手拉拽着马疆,一手握着独家专属的利刃,一个个目露精光,眼睛瞪得溜圆,完全一副笼中困兽的模样。他们胯下的高头大马,或引颈长嘶,或猛打响鼻,或前蹄刨地,或后腿撅高,看来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就在这时,一名探马飞骑来报,说是虏军都总管宫沙虎的三千行营护军已经陆陆续续过了西流河,最多两三柱香的功夫,必定会与宗奴雄的铁甲重骑合兵一处。
辕轩昭听完心中一凛,看来宫沙虎得知主力重骑损兵折将之后,终于沉不住气了。如此一来,既有利也有弊,弊在一旦两者合兵一处,必能充分发挥出铁甲雄师的威力,好的方面就是宫沙虎过河之后,墨家八雄会趁机切断他的后路,烧毁那座高架木桥,三千行营护军再想逃出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墨元瑛见师兄半晌都不说话,急声道:“师兄,别在犹豫了,对面虏军的箭矢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咱们墨家子弟这个时候冲上去,不会有什么危险,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说的是实情,这些墨家武者都是江湖上高来高去的武功路数,以一敌十根本不在话下,但是就有一样,为了保持轻身灵活,他们穿的都是轻质皮甲,最怕的就是敌军的强弓劲弩乱射一气,除此之外,再无所惧,而且每人都随身携带了一把逆刃刀,冲到近前之后便可以左右开弓,保准杀得虏军重骑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辕轩昭沉思了片刻,正准备给靖卫营下达命令,就在这时,忠义营正将邓怀义催马跑了过来,他来到辕轩昭跟前一边吁马勒停一边嚷道:“大帅!预备队什么时候出战啊?忠义营的兄弟们都快急坏了!”
此前忠义营旗开得胜,首战取得辉煌战果,辕轩昭让他们先到阵后临时休整,此后作为预备队,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战,他们休息了半个多时辰,早就恢复了体力,看到其它营的兄弟强攻失败,损兵折将败退回来,是以都坐不住了,全都催着主将邓怀义去向大帅请战。
辕轩昭听了邓怀义的话,冲他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好吧邓将军,本帅把其它营的将士撤回来,稍做一下休整,忠义营先顶上去,你们只有三百多人,只需使用六十辆如意战车即可。”
三百人使用六十辆如意战车,等于是五个人一辆,比原来整整少了一半。邓怀义答应一声,正准备回去调兵遣将,不料辕轩昭把他叫住道:“邓将军,靖卫营亲兵会分散到每一辆战车里,忠义营的人只负责推动如意战车,用最快的速度推到虏军阵前,听清楚了吗?”
邓怀义听了这话,一下子愣住了,原来他们等了半天,只捞到给靖卫营亲兵当车夫的差事,冲锋陷阵奋勇杀敌那是人家墨家子弟的事儿,跟他们不鸟相关,他虽然老大不情愿,但是知道大帅向来军令如山,容不得麾下部曲讨价还价,于是只得依令而行。
时间不大,忠义营勇士和靖卫营亲兵全部进入如意战车,只待大帅一声令下,立即冲向敌军阵地。其它各营将士迅速集合队伍撤了回来,辕轩昭命令其中善骑射的士卒,骑上靖卫营亲兵刚刚弃乘的三百匹战马,悄悄退到虎坟丘一带与田重祥的剩余骑兵会合。
一切准备就序之后,辕轩昭一声令下,六十辆如意战车便风风火火的开动起来,五名忠义营勇士全力一赴,推动着每一辆重如铁牛的战车滚滚向前急驰而去,是以只消几十个弹指的功夫,便冲到了对面的铁甲重骑阵营近前。
虏军都将宗奴雄一看,哟呵,南军这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啊,当真是记吃不记打,刚刚丢下一千多具尸体,两柱香不到的功夫又冲过来送死,这一次无论如何得把他们一举所歼,于是大手一挥,命令剩余的一千多重骑全线出击,立时将对方的六十辆战车重重围困在中间。
他们正准备对南军进行碾压式无差别痛击,不料就在这时,从战车里凌空跃出一个又一个飞人,他们纵身跳到虏军战马的背后,先用逆刃刀斩断马腿,就在战马轰然倒地的一瞬间,迅速欺身近前,利刃一挥便将重骑兵的脑袋削了下来。
这些人快如闪电,迅捷无比,无论是斩马腿,还是杀骑士,各种动作一气呵成,自然而流畅,整个战场只看到他们在上窜下跳,辗转腾挪,与此同时,战马的悲鸣和虏兵的惨叫,互相交织在一起,以及直冲鼻腔的血腥味,这一切简直就是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那些躲在战车里的忠义营勇士们看得眼花缭乱,如痴如醉,好像在欣赏一场生死对决的大剧一般,完全忘了自身的存在。邓怀义呆怔了好一阵子,突然扯着脖子高声急呼道:“忠义营的兄弟们!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帮着墨家子弟杀虏狗啊!”
此言一出,大家这才如梦方醒,纷纷抄起家伙跳出如意战车,对准那些从战马上跌落下来的重骑兵就是一通胡砍乱杀,短短的一柱香的功夫,虏军重骑几乎被斩杀殆尽,只剩下百十骑亲兵护卫着他们的主将宗奴雄拼死杀出了重围。
此时的宗奴雄肝胆俱裂,痛不欲生,他那张老脸气得煞白,呼呼的喘着粗气,好几次都差点没从马背上昏倒摔下来。
他的三千铁甲重骑,那可是金源帝**队的天之骄子,正所谓王牌之中的王牌,不知道花费了他多少心血,没想到经此一役,竟然遭到全军覆没的大劫难,帝国的王牌之师尽丧己手,他有何脸面再苟活下去?于是狠心一横,举剑就想自刎,吓得身边的护卫亲兵齐声惊呼,其中离得最近的一名亲兵眼疾手快,迅速伸刀架住了宗奴雄的佩剑。
众位护卫亲兵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总算保住了将军的一条命,可是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一只红樱长枪,不偏不倚,正好刺中宗奴雄的咽喉之处,长枪呼啸而来,贯穿而出,余势丝毫未减,紧接着接连刺死宗奴雄身后的两名亲兵,就像串糖葫芦一样,一枪连杀三人,其准头之正,力道之猛,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宗奴雄的护卫亲兵无比惊骇之余,下意识地望向长枪飞来的方向,只见百十米开外的地方,一人一骑正向他们急急驶来,此人头戴银盔,身披银甲,手里拿着一柄乌黑发亮的宝剑,英姿飒爽,威风凛凛,怎么看怎么像匹马纵横的孤胆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