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姐,来人了。”孟清寒将窗帘拨开一条缝隙,见一小队护丁从楼下走过。
言琼轻轻将沈瓷头放在枕头上,为她盖好被子。四下打量着沈瓷充满女儿气息的屋子,孟清寒提醒她时,她正专注的摩挲着一个相框。
“琼姐?”孟清寒疑惑的走过去,还未看清言琼手里拿的什么,言琼猛的把相框反扣在桌子上,若无其事道:“没什么。”
“这里没我们要的东西,我们走吧。”言琼拦下孟清寒因为好奇而伸向相框的手,指尖轻轻痒痒从孟清寒手腕滑倒手心,一把握住男人的手,牵着他离开。顿时,孟清寒所有的好奇都被这股若有似无的轻痒带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嘴角勾着一个愉悦的弧度,没有任何异议跟着她,亦步亦趋。
门外等候的布朗克等人交换了个眼色,其中三人跟着言琼孟清寒前往他处。莱恩和布朗克则推门进去。屋内静悄悄的,沈瓷在床上沉沉的睡着,莱恩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布朗克掌心一路擦着桌子而过,蓦地指尖碰到倒扣着的相框。眼睛闪着湛蓝光芒。莱恩几乎在同一时刻发现布朗克动静。
翻看相框,两人却大失所望。相框里空无一物,没有任何夹层,除了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相片,再无他物。黑白照片年代已经很久了,却被保护的很好。除了相框淡淡的压痕,边角都不曾泛黄。
照片上小女孩甜甜笑着,天真烂漫。后面一个成熟秀美的妇人坐在椅子上,温婉的微笑着。小女孩就依偎在妇人旁边,一副活泼可爱的模样。照片上还残留着下滑的水痕,最后因水渍淹没在相框木头缝隙和照片间,在照片下方留下一片晕染,像被水濡湿的水墨画。起伏褶皱。
言琼轻车熟路带着孟清寒等人在沈公馆行走,她总能恰到好处避开巡夜的护丁。孟清寒盯着言琼侧颜,轻轻的笑了。他知道这个女人身上充满了谜,和罂粟花一般美丽又惑人。她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和十七年前出现在西德教堂那一夜一模一样,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丝毫痕迹。
当年他八岁,如今他二十五岁。他从稚气的小男孩已经变成了一个成熟男人。而她却似乎永永远远都是十五岁的模样。犹似武侠小说那个住在古墓里的小龙女,杨过在不断长大,而小龙女的模样和生活却一成不变的继续着。
孟家和法租界有所合作,是言琼一手搭桥作线的。他知道,她亦知道,一个女人身上最为有利而有效的武器是什么。尤其对一个美丽的女人而言。可他从不去深想她是用什么方法换取一个又一个和法国人的合同,让孟家在短短十余年间成为沪都上流社会的新起之秀。
然而,他也不愿意去想。
此次夜探沈家是法国人的意思,他们原本可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完成这件任务的。言琼却授意他们打晕沈家小姐,并下令潜入她香闺。孟清寒有点不明白,如果言琼早知道沈瓷房间里什么都没有,那她为什么还要冒险惊动沈瓷?倏地,脑海中闪过什么。
那个相框……
孟清寒眯了眯眼,不经意的回头一看。发现方才他挑过的窗帘竟然没有拉严实,窗子上倒映着两个巨大的人影,不一会,一个人影迅速消失在窗帘后面,然后窗户又浮现出一个手势的影子,迅速晃过,接着另一个影子也随着这个手势一起消失在黑暗里。
孟清寒回头,沉默了一会,看着言琼的背影轻声发问:“法国人让你找什么?”
言琼背影顿了一下,飞快地回道:“你不需要知道。”
孟清寒低低笑出声,也不怕被人发现。他似笑非笑望着她,道:“只怕沈公馆里根本没有法国人想要的东西。”
“你什么意思?怀疑我?”言琼回头,蹙眉看他。
“不。”孟清寒一只手抵着唇,轻轻的嘘了声,倾身过去凑在她耳旁轻道:“夜探沈家。其实是你的意思吧。”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言琼冷眼看他,孟清寒浑不在意,径直越过她大步离去。半天不见言琼跟上,他笑:“琼姐,不带路吗?遇见巡逻的怎么办?”
言琼深深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提步前面带路。
夜凉如水,黑幕渐渐沉了下去。沉到极致,曙光便开始交替夜色上升。沈公馆早已在人们不知不觉间恢复原样,沈公馆门口远远的是关堇行一行人。关堇行阴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直闯入正门。
关堇行带来的一行人迅速包围沈公馆外围,韩城一路小跑赶上关堇行,简洁而迅速道:“…车子查过了,是人为破坏的抛锚。沈公馆电话是受保护的。电话局的人目前没查出什么异样,应该是线路出…”
“放他妈的狗屁!”关堇行气的口不择言,破口大骂。他道:“前一分钟我还在和阿瓷通电话。”
韩城肃穆道:“是。我已经派人继续查了。”
“去看沈伯伯起来没。我在客厅等他。”
“是。”
关堇行进了客厅,看着被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电话筒,心里便是一沉。桌子上摆着吃了一半的果盘,牙签随意的散在一旁,红色的地毯上有一滩地方颜色略深,猩红的像血斑。关堇行伸手一抹,潮的,湿的。指尖却是干净的,凑在鼻尖上一闻,心里一松,不是血。
关堇行觉得这红色地毯实在碍眼,耀眼的很,看着就让人心烦意乱。他琢磨着改日重新送沈伯伯一块好了。
“堇行。”沈含疆来的比关堇行想象中的要快。
“沈伯伯,沈公馆昨晚被探个彻底,你可有发现什么异样。”关堇行关心则乱,不加掩饰的单刀直问。
沈含疆略略尴尬,然后老脸一红,气愤不已。自家被人当菜园子翻了个底朝天,自己竟然毫不知情!!沈含疆好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状,关堇行也回过神来,单拳抵唇轻轻的咳了一声,似也是尴尬自己的唐突。他忙补救似的说:“…断了电话,我就赶紧派车过来沈公馆,奈何一时关家上下所有的车竟同时熄火,怎么也发动不起来。本来想就近借一辆,却眼见着一辆车在我眼前自燃爆炸,一时便不敢轻举妄动。沈公馆的电话又如何也拨不通,我便带着人连夜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