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衣在酒楼又等了一天,依然没见到白无双出来,黄昏时分便去了城北,城北是一片沙碛,地势空旷,偶尔有几株杂草。
萧玄衣找了一个沙丘坐下,暮色越来越浓,星星象种下的豆子,一颗一颗破土而出。就在这时,箫声又响起来。
箫声结束以后,照例是那三个音调。萧玄衣早就准备好,用号角吹出白无双三个字的音调。
号角声低沉悠长,并且传得极远,少数民族一般把角声当作军号,纵然是万马奔腾,每个士兵都能听得到。古人一般把角声比作龙吟。
角声响过之后,箫声停顿下来,如有所思。隔了一会儿,箫声又响了三下,萧玄衣照例以角声作答。
这样一问一答十几次,比往日多了两倍还多,萧玄衣觉得,白无双一定知道了。就坐在沙丘上等候。
这时月亮已经升起,沙碛上并无遮挡,分外明亮,照在地上,象下了一层霜。
一直等了大半个时辰,还没有白无双的踪影,丰州城的灯火渐渐零落。萧玄衣忽然想起:城门夜里是要关的,白无双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出得来呢?
萧玄衣打算明天再来,站起身来,想想既然城门已关,自己也回不去。就算自己能攀上城墙,被巡视的卫兵看到,也是麻烦。不如就在此露宿一夜吧。
就在萧玄衣想着的时候,突然看到月下一个穿白衣的身影,正一边张望着一边寻来。因为萧玄衣的目力好,所以他能看到白无双,而白无双看不到他。
萧玄衣立刻向那身影走去。越来越近,那个人也看到了萧玄衣,停下来,颤着声音问道:“你是谁?”
“我就是你找的人啊。”萧玄衣笑嘻嘻地说。
白无双唰地抽出一把剑来,喝道:“你到底是谁,别再往前走了。”
毕竟两人相见日短,对对方都不太熟悉,再加上白无双惊恐,竟然没听出萧玄衣的声音,萧玄衣除掉斗笠,笑道:“我是萧玄衣啊。”
白无双听至此,手中的剑呛啷一声掉在地上,喜极而泣。
萧玄衣走上前去,白无双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一般,双肩不停地抖动。
萧玄衣也觉得不忍心,说道:“这么久不见,怎么一见面就哭起来了。”
“萧大哥,我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白无双抽咽着说道。
“别哭了,我这不是来了嘛。”
“你怎么到现在才来呀。”白无双止住哭声,但仍不停的抽泣一下。
“我要做事情的,脱不开身。”萧玄衣的话半真半假,他也没做什么事,脱不开身倒是真的。
白无双抬头看了萧玄衣一眼,萧玄衣比初见时更加神采飞扬,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萧玄衣心中泛起千般柔情,怔怔地看了白无双一会儿,说道:“你好像比以前瘦多了。”
“谁象你这么没心没肝的。”白无双说罢,自觉不好意思,低下头来。
“对了,城门没关吗?你是怎么出来的?”
“看门的是我们白家的一个老爷爷,我把他灌醉了,才偷了钥匙,开了便门出来。”
“我来丰州已经两天了,见你一面也真不容易。”萧玄衣将自己买号角的事情说了一遍。
白无双听了之后,竟然笑道:“你也不是很傻嘛?不过这样也就对了。”
“怎么叫‘这样也就对了’。”
“谁让你这么久不来,难为你一下也是应该的。”白无双心灵单纯,她没想到自己幸灾乐祸的真正原因,那就是:萧玄衣还是很在乎她的。反正她觉得自己心里挺安慰。
萧玄衣正要再说话,白无双摆摆手道:“此处离城太近,我们走开一点。”说罢,便当先向沙碛的深处走去。
两人走了半个时辰,找了一片干净的沙丘,坐了下来,这时明月当空,月华如练。萧玄衣问道:“我记得你以前不带剑啊。”
“是啊,不过在雁门关我觉得你的剑舞得挺好看的,要不你教教我吧。”
“行啊。”
萧玄衣就站起来,把伏魔八剑教给白无双,白无双毕竟是个弱女子,刚学了两式就气喘吁吁。
两人又重新坐下,歇息了一会儿,萧玄衣说道:“你的箫声挺好听的。再吹一遍给我听听。”
白无双从怀中摸出一支箫来,有一尺来长,在月光下晶莹可爱。白无双吹了一只《忆秦娥》的调子。
萧玄衣听过之后,就说道:“还有没有别的?”
“我吹一支《百年歌》吧。”白无双说罢,又吹了一首。
“你这曲子怎么听着都是这么愁苦。有没有高兴一点的。”
白无双又吹了一支《霓裳羽衣》。萧玄衣听了很高兴道:“这首不错,我都有点想拔剑起舞了。”
“好啊,我吹一支《秦王破阵》的曲子,给你伴舞。”
《秦王破阵乐》本来就是舞曲,音调慷慨激昂。里面有金鼓杀伐之气。萧玄衣随着箫声舞起剑来。箫声到了激烈之处。萧玄衣竟然感到剑身有些颤抖。当下觉得很奇怪。等一曲终了。萧玄衣将剑横在膝上,让白无双再吹一次《秦王破阵》。这次萧玄衣明显感觉到剑身明显的颤动。
萧玄衣将这个奇怪的事情对白无双说了,白无双想了一会儿道:“这可能是同声相应的缘故吧。”
“什么叫同声?”
“汉人有个典故,叫铜山西崩,洛钟东应,你知道不知道。”
“我不知道。”
白无双当下将故事给萧玄衣说了。萧玄衣非常沉思了一会儿道:“我这把剑原本是把灵剑,只因当年受了折辱,所以才变成了一块凡铁。既然这把剑和你的箫声同声相应,能不能通过你的箫声激发它的灵气呢?”萧玄衣将这把剑的来历给白无双说了一遍。
“倒是可以试一下,不过《秦王破阵乐》用琵琶弹奏效果更好一些。再一个琵琶的音更丰富一些。”
“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怎么知道这么多。”萧玄衣听的一愣一愣的。
“可能我从小就学弹琵琶吧,箫才练没多久。”
“你怎么改学箫了呢?这个箫,不会就是萧玄衣的萧吧。”萧玄衣开玩笑道。
“美吧你,箫声低沉,能传得比较远,就跟你号角差不多。”
“你能不能教我学箫啊,我学会了再来找你,就不用那么费劲了,我一吹箫,你就听到了。”
“你这号角不也挺好的吗。”
“这都是小孩过家家玩的。我带一只号角,被别人看到了笑话。”
“行啊,我家里刚好有一支洞箫,明天给你带来。”
“明天我还在这等你吧。”
“这连个树荫都没有,城西二十里处有一片大树林,明天辰时你在那等我吧。”